王玉波：虎仙传奇

刘飞披着虎皮大氅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小机灵威威风风地从宋家岗出来，一路向北，刚到骆驼砬子山下，突然，一股旋风扯天扯地迎面扑来，俩个人急忙飞身下马躲到一处土坎下。

转瞬间，旋风摇摇晃晃而过。没等二人爬起来，不远处传来了哎哟哎哟的叫声。刘飞冲小机灵使了个眼色，便一前一后向声音的方向贴了过去。待到近前发现一个老太太，她的身边有一根刚刚断裂的树干，树干上还系着一条麻绳。

看样子老太太是上吊不成，被旋风刮断树干掉了下来，摔得不轻。一问才知道原来老太太相依为命的女儿，今天一早出屋上茅房，正好被经过的鬼子看见，捉进了四间房警察所，她去要女儿，反被打了出来。刘飞说：你别忙上吊了，我去看看，如果救不出你女儿，再上吊也不迟。还没等老太太缓过神来，两个人已窜入林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间房警察所是个三间小平房，中间开门，东西各一间。四个鬼子在东屋正逼着老太太的女儿陪他们喝酒，不喝就捉住了往嘴里灌，手还不停在姑娘的身上乱摸，不时发出淫邪的笑声。西屋几个汉奸一个个低着头抱着膀子缩着脖子坐在炕沿上默不作声，一个劲地抽烟。

刘飞出现在鬼子面前时，鬼子都吓得麻爪了，就在他们一愣神之际，两个人的脖子已经被抹了，余下的人忙去摸枪，刘飞手上的刀已经变成了双枪，左右开弓，转眼间四个人也没了命，西屋的汉奸听到枪声拎着枪出冲出来，正好与刘飞打个照面，两声枪响走在前面的汉奸先没命了，后面的汉奸躲在门后负隅顽抗，小机灵从房后破窗而入，两个人一前一后一阵射击，汉奸全都倒在了地上。

小机灵说古代大侠杀了坏人都提个名，报个号，我们是不是也留个字号？

刘飞说行，你玩吧。

小机灵想了半天留点什么，一抬头看见刘飞那身虎皮大氅，灵机一动，虎为兽中之王，对，就写王字。于是找了一个玉米穰子，醮上鬼子的血，在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王字，又划一个大圈圈。他望着滳血的大字乐了，他佩服自己脑瓜子机灵，一共也不会几个字，写别的还真不会。

刘飞抱起昏迷中的女孩，喊道：你别美了，收工。小机灵跟着刘飞跑了出来。

刘飞和小机灵把姑娘放到老太太面前，母女俩恍如隔世又见面一样，抱到一起这个哭啊，等她们终于哭够了，想谢谢救命恩人时，发现他们早已不见踪影。老太太擦擦眼：“你看清救你的人什么样了吗？”“我早吓昏了，好像一个小伙子，还有一只老虎。”“这么说我们真遇见神仙了？是虎仙救了你的命啊！”老太太拉着女儿跪到地上，冲南天门一个劲地磕头，“虎仙啊，我老婆子给你嗑头了，以后初一十五我都给你烧香！”

虎仙杀死鬼子汉奸，救走了姑娘，留下了血糊淋拉的王字，被乡亲们传扬开来，一时间从四间房传遍了整个巴彦城乃至整个松江省。鬼子们来到现场，果然看到了那血淋淋的王字，虽然他们不相信会有什么虎仙，他们判定这是一个王姓之人所为，可还是觉着脖子后直冒凉风。

这天傍晚，刘飞和小机灵采了些野果子，准备去骆驼峰上的山神庙里歇歇脚。他俩来到半山腰的发现庙里早已被人先入为主了，刘飞他们隐避起来，听了半天才搞明白，里面有七八个人，他们都是东胜一带的乡民，家里都有田地，日本鬼子大港专一带领惠阳开拓团相中了这片肥沃的土地，将方圆二百平方公里的好地，以低于市价十倍的价钱强买了去不算，今年又强迫他们把开拓团周边的土地全交了去，非说他们当年没有足亩给他们地，不交死了死了的。他们没处诉冤，万般无奈只能到这来求虎仙“帮忙”。

刘飞和小机灵哪见过这么满满澄澄的一大桌子好吃好喝的，口水早就流多长了，两个人确信上香的人都走远了，饿虎扑食般冲向食物，刘飞扯过一只鸡张口就咬，小机灵抄起一只又肥又大的鸭子上去就一大口，恨不得全塞进口里，那份吃相可谓惨不忍睹。俩人直吃得肚圆脖直了才住嘴。小机灵捂着肚子直叫：“这辈子连过年也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撑得我直不起腰了。”刘飞说：“人饿了吃什么都香。走吧，吃饱了喝得了，我们该干活了。”小机灵说：“干啥去，我们就在庙里眯盹儿一宿吧。刘飞说：“眯什么眯？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家手短。你吃了人家那么些好嚼喝，白吃白喝了？”小机灵说：“我吃得太多了，站都站不起来了，哪还骑得动马。”刘飞说：“正好，天还没完全黑呢，我们走着下山，你好好消化消化食，等天黑了就出手干活。”

第二天一早，日本惠阳开拓团炸窝了，副团长大港雄二被杀了。他的妻子幸子哭诉：她在睡梦中听到门有响动，就把丈夫推醒，丈夫摸到火柴想点着蜡出去看看，刚划着火，火光只一闪，她就发现有一只老虎站在自己的床前，她感觉一阵风刮到她的脸上，随后火柴灭了，雄二发出了一声闷哼，她的头也挨了重重一击，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被捆在了床头，嘴也被塞住了发不出声，等到天亮她发现丈夫已经被害了，身上床上全都是血，墙上她们夫妻照的边上，有一个主字圈。

全团的日本人都聚到幸子家，日本人对中囯汉字也有研究。他们觉得这个圈里的字与四间房墙上的字有些不同，四间房的是王字，这个也像王，只不过出了个头，看上去应该是个主字。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姓王还是姓主，这个王主究竞是谁？日本人明白了，要是一个人，这人就是王主，要是两个人，这个王字代表虎仙，这个主一定是虎仙的主人。那么这个圏圏代表太阳，暗示一天杀一个日本人。

日本人猜测定是开拓团占地的事惹怒了虎仙，今天虎仙杀死了大港，那么明天会是谁？这一分析，满屋子的男人女人哭声一片。

其实他们哪知这主二字，只不过是小机灵随便一划拉，把王字写出了头罢了。

对于虎仙日本人早就有所忌惮，特别是四间房警察所事件，更是震惊了整个北满的日伪界。如今这个让人一提起来都毛骨悚然的虎仙，发出了日毙一日本人的必杀令，只要是日本人谁也说不定自己就是虎仙下一个报复的目标。更可怕的是虎仙知道他们的一切，而他们对虎仙一无所知，这无疑是最令人恐惧的，整个开拓团陷入了极度的恐怖之中。

生活在恐怖氛围之中的又岂止惠阳开拓团，也不止是巴彦的日本鬼子，从他们打响了侵略战争的第一枪开始，他们在给别人制造恐怖的同时，自己和整个日本民族的恐怖命运便已经开始了，悲剧也注定必然发生。

恐怖的可怕在于恐怖还在漫延。

松本一夫一踏上这片土地，他的所谓英雄气概，很快就被恶运取代了。张甲洲，刘飞，还有义勇军、大刀会、小刀会、绿林好、老北风，数也数不过来巴彦大地上，到底有多少人天天想治他于死地。就连他身边的伪满官员他也不敢相信，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在自己的身后给他一枪。他叫来了日本特务头子保谷正男。保谷正男的公开身份是商会副会长，还有伪县长、保安团长。他简直是在歇斯底里般地咆哮：“一群窝囊废，大白天的警察所让人给端了，前天晚上惠阳开拓团的雄一副团长被害，昨天晚上，双阳开拓团的副团长迟田一郎又被杀死了，我让你们去查凶手，你们查到了吗？”

昨天夜里，刘飞估计惠阳开拓团一定戒备森严，不可能有再出手的机会了，他决定把目标定在了离此三十里的双阳开拓团，只要是日本人就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杀死的正好是副团长，这又让老百姓传说得邪乎了，说虎仙这拨专门收拾开拓团的副团长，下一拨就是团长，他想杀谁杀谁，想什么时候取谁性命就什么时候取。

松本用拳头重重敲击着桌子：“我的，不管是人还是虎仙，大日本皇军的敌人要统统的消灭，是人，是虎仙都要捉住，我要亲手把他劈成两半，你们的统统去捉，三日内捉不住死了死了的！”

整个巴彦县被折腾得乌烟瘴气，但虎仙却还是踪影全无。

山路上走来一个老汉、一个年轻媳妇。老汉挎着一个猪腰子筐，筐上蒙着一个手巾，媳妇手里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小机灵说：“瞧见没，肯定又是给咱们送好吃喝来了。”刘飞说：“别动。”他发现在这三个人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这两个人个子不高，穿着打扮和当地农夫一样，女的左腕也挎了一个猪腰子筐。刘飞说：“咱们跟上，看他们干什么？”

祖孙三人进香完毕走出庙，孩子吵吵累了要歇一会。女人说：“爹，要不歇歇脚再走吧？”老人望着天说：“别歇了，还有几十里路呢，天黑山路不好走，我们还是慢慢走吧。”这期间，那一对男女始终隐藏在暗处，等三人走远了，两个人才走了出来。女的用日语说：“我们就在这等待虎仙的出现吗？”男的说：“是，虎仙的，一定会来，我们要等。不过，这三个中国人说我们大日本皇军杀了他们的人，留着他们会到处去讲，对我大日本皇军以华治华是不利的，我们要先除掉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从腿上抽出匕首，向远处的三人扑去。刘飞听这两人的声音和长相终于想起来了，这二人正是保谷正田手下的王牌特务小泉正二和小泉惠子，八木通惨案的罪魁祸首。当年正是这对夫妻化装成中国老百姓在根据地侦察了半年，掌握了我地下党和抗联家属的情报，才使日本鬼子一举摧毁我党经营多年的地下组织。近千名地下党员、抗联交通员和抗联家属、无辜百姓惨遭毒手。刘飞和抗联将士对他们可谓恨之入骨，几次组织人去想干掉这二人都没得手。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刘飞暗下决心绝不能让他们再溜了。

祖孙三人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脚下的山路上了，根本没发现敌人的匕首已经刺到他们的后心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即，刘飞一扬手飞出两块石头，分别打中了两个特务持刀的手，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嗷的一声疼得又叫又跳，刀也随之掉到了地上。祖孙三人，惊得哆嗦成了一团。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小泉正二刚骂了一句八格话音还没落之时，刘飞和小机灵一人一把匕首分别剌向这对男女，这对男女身手十分敏捷，只轻轻一侧身都躲过了这突然一击，一转身四个人分成两伙打在了一处。这两个人都曾是日本特务训练班的高材生，又加上十几年在华的实际历练，身手自然不凡，纵是刘飞跟小泉正二打一点也占不到便宜，小机灵跟小泉惠子打了几个回合反而让人家点了上峰，竟然被摁倒在地卡住了喉咙，小泉惠子不但武功好而且力气大，掐得他连气都喘不上来，眼看就要不行了，突然觉得一股气又喘了上来，而且越来越顺畅，身上的压力也一下子卸掉了，他睁开眼一看，小泉惠子已经卷曲在边上，四肢还在抽畜，后脑勺咕嘟咕嘟地向外冒血，在她的脚边老汉举着胳膊粗的木棍不知所措。原来老人杀死了敌人救了他。

刘飞和小泉的战斗还没分出胜负，小泉见自己的女人死了，向疯了一样扑向刘飞，招招拚命直取刘飞的要害，刘飞只能小心应付，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缓过劲来的小机灵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夺过老汉手中的木棍抡圆了奔小泉的脑袋砸了下去。小泉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向刘飞进攻上，根本没顾上身后，等他感觉到脑后有劲风向自己袭来，知道大事不好，本能地一侧身，棍子虽然躲过去了，但防守门户大开，刘飞怎能放过这个出手制胜的良机，手中的匕首已经剌进了他的心脏，小泉一头栽倒在地。刘飞和小机灵冲玉皇顶方向卟通跪倒，咣咣叩了三个响头：赵老修，战友们，小泉和惠子这两个日本特务让我们给废了，给你们报仇了！

老汉姓刘，住在龙泉烧锅南倒养墒屯，三天前其儿子和屯邻去巴彦赶集。有道是庄稼姥进城掐头捋，原本是因为好奇和对城里商铺情况的不熟悉，也不知道怎么来到了东大营，他儿子觉得这个门楼很气派，门口还站着拿枪的哨兵，觉得一定是一个大衙门，就向里面多看了几眼，日本哨兵不容分说上去就是一枪，把他儿子打倒了。

“看一眼就把人打死了，这帮畜生。”刘飞肺都气炸了，说：“虎仙一定会给你儿子报仇。”

老人一家走远了，两个人沉默了好久，小机灵看着两俱死尸问：“队长，这两个特务怎么办啊？”刘飞说：“啊，好办，这个女特务就算我们今天杀的一个，这个男的算我们明天杀的，明天和后天我们就可以休整两天了。”小机灵说：“那怎么算啊，明明是我们今天杀俩吗？”刘飞说：“真是的，你一天给敌人送回一个去，敌人不就认为我们真的是一天杀一个了吗？”小机灵说：“这不是糊弄人吗？”刘飞说：“你小子叫机灵怎么这么轴呢，跟鬼子你讲什么糊弄不糊弄的啊？这叫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才能把鬼子彻底弄迷糊。你抓过鱼吗？在小水泡子里，你是不是得把水搅混了，鱼在水里呆不住了，都浮到水面上，才好抓啊！打鬼子也一样，跟你说你也不懂，照我说的去做得了。”

第二天一早，惠阳开拓团的哨兵就在门口发现了一具死尸，他自己不敢走近，嚎叫着喊来了团里的日本人和在此加强防备的特务汉奸们，众人战战兢兢地靠近尸体，发现胸前衣服上有一行血字：小泉正二。还有一个大圆圈，圈内有一个王字。这显然是虎仙所为。

第三天一早在同一位置又发现了女特务的尸体，同样在胸前写有一行血字：小泉惠子。还有那个主字的大圈。

第四天天一亮，日本鬼子东大营的哨兵前来换哨，发现夜班最后一班哨兵的尸体已经僵硬了，脖子上有一把飞刀，哨位上写了一行血字：乱杀中国人之下场。同样有一个王字和一个大圈。

日本鬼子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恐怖！

他们的恐怖还在继续！

王玉波，笔名：凌波。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1965年出生，1985年开始创作，著有长篇小说《出手》（中国青年出版社），长篇小说《平荒轶事》（哈尔滨纪检监察杂志连载）、长篇小说《官丐》（今古传奇网）。中篇小说《“上将”之死》、《官丐》、《敢与少帅比枪法的人》、《小泥鳅点破大血案》、《女汉子养猪》、《铁血老五团》等发表在《章回小说》，另有中篇小说及杂文、散文近百篇发表于省市报刊杂志。中篇小说《“上将”之死》荣获哈尔滨市第九届天鹅文艺大奖文学类三等奖。长篇小说《出手》荣获哈尔滨市第十届天鹅文艺大奖文学类三等奖。小说《巴彦抗日的枪声》在黑龙江省纪念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5周年征文活动中荣获优秀奖。散文《妈妈的热炕头》在全省第三届“和谐家庭建设”主题征文活动中荣获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