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人如铜钱,内方而外圆
雪漠家道文化,打造智慧家庭
知性顺万物,当明人性事。如水而随形,和光同尘时。
恭慎通直仁,明德知行止。
“知性顺万物,当明人性事。”前面的知命是看清自己,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明白自己该如何取舍,这里的知性则是看清万物,明白人性。知命之后,就要做到知性。
不管你想在哪个领域得到成功,企业运营也罢,文化传播也罢,都必须读懂人性、顺从人性,尤其是文化传播。在文化传播中,明白人性是第一位的,明白人性,文化才有可能成功。
“如水而随形,和光同尘时。”老子说过,“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水是最能随顺万物的。你在水里放上什么药材,熬出来的药汤就是什么味道;你把水装进什么形状的瓶子,水就会呈现出什么形状。水可以和任何东西相合,也可以洗净任何污浊。所谓知性,就是像水这样,随顺万物,随现其形,让任何接触你、接触这种文化的人都很自在——这不是圆滑世故,而是圆融。圆滑世故是算计,它的背后是功利和贪婪,但圆融是智慧,它的背后是利众,是让对方离苦得乐。想要成功,你就必须学会圆融。
你还要记住,圆融不是思维,不是逻辑,也不是“应该”和“必须”,而是一个人证得究竟智慧,对一切都了无牵挂后自然出现的状态。这时,他已经真正地实现了无我,没有偏见,没有成见,只有对万物的随顺,以及滋养万物的心和行为。
道家强调“无为而治”,认为无即是有,其实也是在强调无我后的圆融。
当一个人达到这种境界时,他看起来就像普通人一样,跟身边的世界没有任何区别。遇到光明,他就是光明;遇到灰尘,他就是灰尘。无论光明还是灰尘,对他来说都是滋养。这才是真正厉害的人。而且,他跟老好人不一样,老好人的顺从有时会坏事,但圆融的人不会坏事。因为,他的随顺不是没有原则地顺从,而是随顺对方的心,同时潜移默化地用正道来引导对方,让对方在正能量的熏染下,慢慢地离苦得乐。这才是圆融知性。所以,知性的前提就是尊重,尊重对方的心,尊重对方的喜好,尊重对方的选择,永远不用自己的观点去限制对方,更不会强硬地要求对方改变。
比如,有些人看到别人买酒肉来供佛,就觉得非常反感,这就是不知性。知性的人会怎么样?会给喜欢喝酒的护法供养好酒,给喜欢吃肉的佛菩萨供养好肉。因为他明白,喝酒吃肉的佛菩萨还是佛菩萨,不喝酒也不吃肉的杀人魔王还是杀人魔王,例如希特勒。所以,我们不要用自己的偏见去判断,也不要陷入僵化和教条。
当然,关于供养有很多种说法,老祖宗也说过,供佛重要的是心和行为,而不是所供之物。所以,供什么都不要紧,只要你自己喜欢,觉得很好,就是对的。换句话说,你供酒也可以,供茶也可以,供水果也可以,供猪内脏也可以,佛菩萨不会因为自己想吃肉,你却没有给他供肉,就觉得你不虔诚。虔不虔诚跟供不供肉没有关系。你甚至可以在受供者享用过供物之后,自己把供物给吃掉。但你一定要注意,供过的东西一般不能再供第二次,受供者能分辨得出来——当然,这些说法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你可以当作知识来了解一下。
“恭慎通直仁”,儒家强调恭、慎、通、直、仁,把它们视为做人的五个要诀。其中,“恭”是恭敬,以礼待人,不会傲慢地对待任何人;“慎”是谨慎,做任何事都要谨慎小心,以免节外生枝,徒耗生命;“通”是圆融变通,能将智慧贯彻生命,做到豁达明理;“直”是直心,毫不虚假伪装;“仁”是仁义、仁慈,有同情心。
我经常强调“恭”,因为恭敬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品质。入世时一定要“恭”,面对任何人都不能高高在上。这是一种境界的呈现,也是一种个人涵养,跟你面对的是谁没有任何关系。不管面对的是皇帝还是乞丐,平民还是显贵,圣人都会非常恭敬,既不会因为对方身份卑微而减少自己的恭敬心,也不会因为“不愿卑躬屈膝事权贵”而不恭敬。真正的恭敬,是对生命和存在的敬畏,没有任何的分别心。
入世时也一定要“慎”,不要马马虎虎、随随便便。圣人做事非常谨慎,因为他明白,一分钟的不谨慎,有时可能要用一天、一月、一年甚至一辈子去弥补。所以,他虽然不怕事,但也不愿惹事,他宁愿把生命用来做更重要的事情,而不是处理一些完全可以避免的麻烦。我也是这样,做任何事,我都会非常谨慎。比如,签订合同时我会仔细检查,收款或付款时也会留下收据,有时,因为谨慎,也因为不想过多地耗费生命,我甚至会拒绝一些大家都觉得很好的机会。这让我避开了很多有可能发生的麻烦。
你要明白,生命是有限的,用一段,就少了一段,不谨慎是不行的。
我有个朋友很有才华,他原本可以有很好的未来,但因为一些小事没有处理好,结果被人诬陷入狱,无辜地坐了几十年牢,家破人亡,自己也得了病,虽然经过多番上访,晚年终于平反,但那时已近七十岁了。人生过了大半,很多能做也该做的事情都没有做,幸好他还活着。所以,即便你是真君子,光明磊落,处事也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觉得这是怕事,也不要拉不下面子,要学会珍惜生命、珍惜时间,不要把生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也不要陷入人事纠葛之中。
古时候,君子一般不会拉帮结派,即使进了官场,也会保持中立,宁可少了靠山,也要做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愿卷进朋党之争。这就是“慎”的智慧。有没有“慎”的智慧,决定了人的命运。历史上,有很多文人都犯过这个错误,甚至包括苏轼这样的大文人。苏轼天性自由,无拘无束,虽然才学很高,却不是儒家所说的“通人”,他做了很多对的事情,也做对了很多事情,偏偏没有处理好一些小细节,结果陷入了无休止的纠纷,一辈子颠沛流离,命运多舛。好在佛教救了他,不然,他的生命就耗掉了。所以,“慎”和“通”的智慧非常重要。
儒家很强调“通”,提倡通人教育,它有点像现在的全人格教育,讲究的不是某个领域的能力很强,而是综合素质很强,能够灵活变通。而且,这种变通必须建立在真诚无伪的基础上,否则仍然不是儒家所认为的通人。
在官场上,通人和能人的命运是不一样的,才华横溢的人最多做到翰林学士,圆融通达的人则有可能做到宰相。为什么?因为,有些事光有才干是做不好的,还必须懂得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如,岳飞和袁崇焕不厉害吗?当然不是,在领兵打仗的领域,他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他们都不够圆融,没有处理好一些重要的细节,结果犯了大忌,最后不得善终,尤其是袁崇焕。相对于他们,戚继光显得有些普通,但戚继光是通人,擅长处理朝廷与权臣之间的关系,能做大事。换句话说,做事也好,做人也好,治学也好,都要圆融通达,打成一片,不要格格不入。格格不入的人只能做特定的某件事情,而无法成就一个很大的事业。能做大事的,必然是通人,而不是能人。
儒家也强调“直”,这个“直”既是正直的直,也是直心的直。《维摩诘经》说:“直心是道场,无虚假故。”意思是,保持没有机心分别、一点都不虚伪算计的心,就是在修道。“直”和“通”看起来是对立的,不能两全,其实不是。儒家认为,你的心必须“直”,但你的行为必须“通”,也就是内直外通。也如近代教育家黄炎培在家训中所说的,“取象于钱,外圆内方”,意思是,做人要像铜钱那样,外面看起来圆滑无碍,让所有人都很舒服,但内心守护着自己的原则,非常正直。
圆通于外非常重要,内心正直无伪也很重要,从真正意义上说,后者或许更加重要。因为,人想学好很难,想学坏却非常容易。有些人学着做上一次坏事,心就坏了,彻底丢失了基本的做人准则,堕落得让你难以想像,这是非常可怕的。所以,假如不能两者兼顾的话,就要首先做到内心的正直。
五十岁前我就是这样,在处事做人上不够圆滑,一味地直心待人,所以老是得罪人。了解我的人知道我没有恶意,就喜欢我的真实;不了解我的人以为我在冷嘲热讽,对我多少会有些反感。后来,我就慢慢地明白了圆融的重要,开始向“圆而无伪”的方向发展,学习如何处世做人,如何让别人舒服。
从我的作品中,你或许也能发现这个变化——过去,我常说自己不在乎世界,只管唱自己的歌,现在我不这么说了。因为我发现,完全不在乎世界是不对的,人虽然不用迎合世界,但一定要学会顺应时代的规则,不能跟规则对抗。这种不对抗不是迎合,而是尊重——因为明白“存在即合理”,所以尊重它,不用自己的标准去否定它。
有朋友问我,雪漠老师,我经商时老是请客人吃饭喝酒,这是不是很不好?我说,没什么不好,你在什么圈子,就要遵循什么圈子的规则,经商有经商的规则,当官有当官的规则,不要跟规则对抗,更不要破坏规则。但你一定要明白,顺应规则只是外相,你的心还是要守住该守的东西,比如真理、正直、仁爱、恻隐之心等,任何时候都要与人为善,不要伤害别人,也不要利用别人。
无论与朋友交往,还是在社会上做事,我总会与人为善。如果有朋友遇到困难,非常落魄,我还会尽量地帮助他们,希望他们能早日渡过难关。虽然我的力量有限,不一定能让他们改变境遇,但他们都会因此感到温暖,变得快乐一点。慢慢地,接触过我的人都开始善意地对我,每逢我需要帮助,即使我从来不去要求他们,他们也会尽量帮我,于是我的路就越走越宽了。所以,圆融通达或许不需要什么技巧,只需要一份善心和善意就够了。
我还想告诉大家,有时,有些人会找到我的读者和学生,说雪师需要做什么事,要求对方在经济或其他方面提供帮助,这肯定不是真的,不要相信。我永远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也永远不会向别人索取什么东西。如果有人这样说,他就肯定是骗子,想利用别人对我的信任和善意,满足自己的目的和贪心。但无论我如何公告,但还是有人利用我的名义骗人。这里再次提醒大家。
做人永远不要贪心,永远要想到自己的肉体就像水泡一样,很快就会破灭,就算贪心也贪不到什么东西。即使不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去掠夺或骗取,我们得到的东西一般也能满足自己的生存——有些人确实很困难,这另当别论,但也没必要不择手段,网络时代给困难的人提供了很多向外界求援的管道,所以,有困难要通过正当途径来求援,不要违法乱纪,违法乱纪也改变不了什么东西,只能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困境。因此,只要好好做事,同时对别人好一些,生活就会很好。
“明德知行止”,智慧要体现在行为上,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些人就是因为不明德,不知行止,才会做出一些明明不该做的事情,把好好的路给断掉了。比如,我给一些人提供过一些机会,希望能帮助他们成长,结果发现他们的素质不够,多接触一个人、多得到一个机会,就会多失掉一条路,最后把自己弄得走投无路。这就是自绝于江湖。对于那些自绝于江湖的人,你没有任何办法,除非他自己想要改变。但许多时候,通过一些小小的细节,你就会看出他不一定想改变。而且,一些小事、小细节,往往预告了他一生的命运,但他自己却不相信。这就是人生。每个人都必须在挫折中成长,在挫折中发现自己还可以更好。前提是,你必须学会汲取教训、改变自己,如果不能从挫折中发现营养,不能改变自己,不管多好的机会放在你的面前,都只是个摆设而已。
当然,就算有些人真的很差劲,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我也会对他很好。有些人不理解,问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我说,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你认为他不好,但有些人可能认为他很好,因为每个人的世界都不一样。即使他真的不好,属于他的那个世界里也可能有些很好的东西,我们不能因为否定他,就否定他背后的那个世界。而且,人的改变需要机缘,也需要循序渐进。只要你善待他,他就会慢慢地变化,他的世界也会改变。所以,凡事不要只看表面,也不要只看一个点,要学会看到后面的东西,善待身边的一切。因为,每个人都是火把,当你点燃了一支火把时,他就会点燃自己背后的那个世界。当无数个火把都被点燃时,整个时空就会被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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