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德辉丨你的眼神其实很温柔

你的眼神其实很温柔

作者：华德辉

教室很静，只有英语老师用英语夹杂着乡音的普通话讲解着课文，学生们仔细地听着，时而在书本上划着，时而在笔记本上记着。“啪、啪”两声，接着“轰”的一声，人与课桌上的一大摞课本顺势摊在地上，清脆而有些刺耳的甩在脸蛋上高分贝声响，划破了教室的静态。重重的低音把思索中学生的思绪牵回到了现实的情景之中，只见英语老师胡老师双目瞪圆，双眉皱起，腮帮子明显露出咬牙狠劲，嘴里不时愤愤地嘟囔道：“叫你还睡、睡、睡、睡咯”。地上的吴明天同学瞬

时从睡梦中猛地一机灵地醒了，难过羞愧地摸着自己感觉火辣辣的脸，因老师的突然发飙，与吴明天同学共坐的同学早已站了起来，扶着要倒掉的凳子和课桌及自己摆放在课桌上的课本。相临的前前后后的同学也都站了起来，稍微离了自己的座位，远处的同学自然都站在自己的座位边朝这边的出事点张望，胆小的女同学大都惊愕着，有的微微蜷缩着身体，双手不自主地捂着嘴巴。男同学则有的表情平静，俨然就在说：“我早就知道会挨打的”。大家都不敢出声，只有胡老师还在愤愤不平：“不读书！不读书就死回家去！堂堂男子汉睡在这里养胚”，话越说越多，越来越听的不舒服，估计这些话语当中涉及到了他的父母，终于激怒了吴明天。只见还在弯腰捡书的吴明天猛地捧着一摞书，

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课桌上，满目怒火道：“你这个胡成强，老子不读了”，他叫囔着直呼老师的名字。其实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只是逞一时快意，并非真要发老师的脾气，也知道这句话说得有点过了，但说出的话就等于沷出去的水，真是应中了那句古话：“覆水难收”，更何况自己是个“男子汉”。这下胡老师一听更是来气，心一想：“哟呵，好家伙，你不读书，不学习，在这里还当老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的老子”。胡老师疾步走上前去，照脸就是一呼应，响声比先前还大，只不过这次全班同学都有预期，也没有被这声响惊吓到的。这一巴掌可真够有点吃力，因为吴明天本来就是高个子，不胖实但绝对身体结实，黝黑的皮肤，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在农村庄稼地摸爬滚打操练农活的把式，而且肯定还是个好把式。我猜想，如果矮个子胡老师和他都露出胳膊来，还不见得有吴明天的肱二肌更突出，更硬实！可现实就是这样，这一巴掌打了，而且打得很实在！或许这就是无形的“师道”。农村娃娃从小就被父母教育了，老师的前世就是孔子，先前启蒙读书的第一天就要拜过孔老夫子的，然后才可以坐进学堂的，所以吴明天懵了！胡老师又用手里的课本向吴明天的头甩去，吴明天本能地躲闪，胡老师甩了个空，可吴明天或许心浮气燥，底盘不稳，一个趔趄，一只手本能的拉着桌子的一条腿，可还是倒在地上。全班同学都愕然地看着这一切，谁也不敢去扶他，可谁也不敢去劝生气的胡老师。老师甩了个空，不知是没出够气还是觉得丟了面子，更加来气，顺势用书扔向了吴明天的头，嘴里念念有词“叫你当老子，叫你当老子”。这下可把吴明天彻底激怒了，他也顾不了想那么多，一骨碌爬起来，弯腰拖起自己与同桌坐的双人凳，举过头肩，一气呵成，铁青着被打过痕迹的脸，两眼发怒，找到胡老师在的方向就要动手。在凳子与桌子的碰撞声中，在吵杂声中，大家明显感觉到异样的紧张，同桌马前进迅速地拉着他的一只胳膊。矮个子胡老师见势不妙，优劣势很明显，心想不好，再不走，估计会被这小子一凳送到阎王爷那去了，转身撒腿就往进门的讲台方向撤。哪知马前进的无缚鸡之力的小手也只是个摆设，吴明天轻易地挣脱了，朝胡老师跟前挥着凳子就奔了过去。胡老师见势不可逆转，大势不妙，朝教室外的操场跑去。或许是被激怒了，或许是看到胡老师跑了，这更增加了吴明天的底气，他挥着凳子朝门口奔去。教室里顿时骚动起来，纷纷离开座位，也不知是要拉回吴明天还要跟着看个究竟。因教室在一排教室的中间，胡老师的跑出，本班的骚动，马上隔壁的几个班上就有从窗户上探出头看究竟的高高低低的小脑袋张望着，正在上课的老师们也都停了下来，有的已经来到操场上大声呵斥着：“吴明天，住手，不要胡来”！

校长听到外面吵杂声从办公室跑了出来，见状，顿时大呼：“反了，反了，难道你还要杀人”！

看到情况越来越糟，闹的动静越发大了起来，班上的几个男同学合力追上吴明天，把他拉了回来，回到教室大家有种说不出的心情。吴明天红着眼睛，流着泪，脸上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辨。只见个子矮小的校长气呼呼地走到教室，说着他特有的乡音（校长是外地人），“刚才闹事的那个同学，你现在好好的呆在教室，把事情的经过写出来，把检讨写深刻，等待学校的处理”！又道“班长维持好纪律，大家自习”！没多久下课铃声响起。

课在一节一节的轮着进行，校长室马上召开校务会，由胡老师陈述情况，最后决定对吴明天同学作出开除的处分。放学之后，学校立马安排把他“押”送到家，召开学生大会宣布的学校决定，在校公布栏白纸黑子张贴处分决定，就这样吴明天被开除了。

其实吴明天就是个学习后进生，平时在班上也不闹，也不坏。无奈真的是听不懂，和在其他老师的课堂上一样，老师们多次提醒后，却终究还是要睡上一觉的，他的日子除了音乐、体育、美术课不会这样，其它的日子都在迷迷糊糊的过着。只不过其它的老师也都惭惭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遇到班主任胡老师就这么和他较劲。

事件过后，日子恢复了平静，就这么度过一个学期。在胡老师的心里对这件事的处理上也总觉得开除了自己的学生有点过。其实吴明天家境贫困九岁才勉强上了小学一年级，对读书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个半工半读，时常要照顾弟妹，做做家务，干干农活，中途还留级了，就这样子“跌跌撞撞”才读到了现在的初二。想想这个学生本不会搞出什么大动作，不会大违纪，一直以来也就在心里上总有点良心上的不安！

新学年开春，胡老师去乡政府办点事，农民们正在冒着雾蒙蒙的小雨耕地翻田。学校与乡政府相隔几十里地，也必经过吴明天所在的村庄。胡老师在心里默念，不会碰到吴明天吧，要是碰到了，他一定会报在学校的一“箭”之仇，那样可真是吃不兜着走，免不了要动手的。可眼下动手也不见得自己能占得了上风，哎，管他呢！

胡老师骑着自己的脚踏车很快就来到乡政府办好了事，一切都非常的顺利。因为下雨，在颠簸泥泞的路上也碰不到几个人，骑到吴明天村庄旁也没有碰到人，到是远处有一小青年在水田里赶着耕牛耕地，隐约觉得像吴明天，胡老师心想“管他，反正距离也远，更何况还不见得是他”，胡老师也就更自我安慰地放心去政府办事了。

“或许俄狄浦斯效应真得就这么应验”胡老师心想，还真的是他，在胡老师返回的路上，远远的看到吴明天已经放了耕牛的自由，自己正在朝路上走来。距离近了许多，轮廓清晰了很多，他显得比以前更结实，只是衣服上多了泥土的打点。胡老师心里咯噔一下，糟了，这是明摆着找我来的。本想骑上自行车加快迅速，可江南的土路就是这么对头，“晴天一块铜，雨天一泡脓”，还紧紧地粘在车轱辘上，不得不下车找了根筷子长的木条慢慢去掉车轱辘上的粘土。胡老师一边去土一边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办?

吴明天越走越近，胡老师心里却越来越紧张，快到身边时，胡老师只顾假装着专心地给自己的车子清理泥巴，视而不见，目前他只能用这种驼鸟战术。就在吴明天快到车子四五米的地方，听到吴明天叫到：“胡老师，你来了，我刚才看到有人骑车去政府那边，我感觉就是你，还真的是你”。“不对呀”胡老师心想，这话不是在找茬的！胡老师这才愕然地说：“明天，是你呀，在家耕地呀，孩子，辛苦了，下雨天也就歇下咯”！“老师，没办法，等着耕完好插秧，家里田地多，歇了就赶不上时节了”吴明天答道。见胡老师在清理车轱辘泥巴，

他赶紧上去抢着给清理，胡老师争执不让，说：“明天，你歇下吧，够累的”！吴明天顺着说：“老师，对不起，在学校拿凳子追赶着你，真的是我的不对”。“今天你定要到我家坐坐，吃过午饭再去学校”。顿时，胡老师眼里噙着泪花，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心想：“孩子，老师其实有错在先，应该向你道歉”，可怎么就是开不了口！在边交流边清理完泥巴的时间中，胡老师慢慢平复好了心情，对吴明天说：“明天，你想读书吗？想的话，明天到学校来，我跟校长说去”。“老师，其实我是读不下去的，是我爹妈要我去读的，读也读不了什么名堂的，谢谢老师”！吴明天回应道。其实在被学校开除送回家之后，爹妈知道情况，在老师走后，还把我好好的修理了一顿，反正我现在我倒觉得在家种田比在学校读书实在，自己更有劲了！

几番交流之后，胡老师执意要走，吴明天也知道再怎么留也是没用的，只好让老师骑上车回校去了。

胡老师跨上自行车，感觉先前的某种压抑没了，心里释怀了许多，或许是学生对他的宽容让他的心里吹进了一阵春风，让他感觉到了春天的温暖。作为班主任特别是老师关爱学生是本能，估计没有平时对学生真真切切的爱，是换不来今天吴明天的暖心举动。可这样的关爱是不是有点过之而不及，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是不是自己过早地剥夺了学生就学的权利，这可是完完全全由自己的一时“好心”造成的！

文/华德辉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华德辉，江西省万年县人。坚持用自己的手写自己的心，与真诚善良同行，珍惜暖于心间的爱，铭记不忘的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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