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刘永先:乡间记忆 2024-05-18 16:52:25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71】 乡间记忆河南西峡 刘永先 01遥远的乡间记忆有时像天上的云朵,亦梦亦幻,随岁月的风而逸动;有时又像落叶,在循环往复的金秋里纷纷扬扬,仿佛不时传来落地那一瞬间亲吻大地的轻音。镜中自现日月长,无情的季节轮回在不知不觉间霜染了曾经的青葱少年的鬓发,对过往岁月的追忆犹如春天的离离青草在时间的流逝中疯长着......那温馨依然的老屋,那绵长无尽的亲情,那葱翠迷离的竹林,那散发着浓郁乡愁沿丘陵沟豁间飘荡的岚烟......少年人常思未来,在寒来暑往中憧憬着青春的绚丽色彩;年长者常思既往,总把流逝的岁月细细的重新打捞。这也是人的天性使然。 遥远的乡间,其实并不十分遥远,离县城也就六十来华里,私家车轮子一转,一个小时都不要,如果走高速三十分钟足矣;徒步走一趟大概一夜的功夫。十来岁的时候,我随同村的一个成年邻居,黄昏时分相约从老屋前边竹林动身,皎洁的月光下,坚韧的丈量着那乡间的小路,居然在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找到了姐姐在县城上班的工厂,那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见到的最大的世面。后来,在皎洁的月光下行走的少年大学毕业之后,成了国家公务员,顺其自然的定居在了大世面的县城里了。“久居为乡,久别曰故”。从此,翠竹掩映下的丘陵小山村就成了永远抹不去的乡愁!少年一夜的步履,小汽车三十分钟的行程,在乡愁中整整穿越了几十个春秋。身虽遥隔故乡,那一抹乡愁却深固难徙。02循着时间的脉络回溯,相对于小村庄里的大多数村民来说,我们是外来户,晚来户。大概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父母为了逃避饥荒,也为了和亲戚凑堆,从十几里外的外乡辗转迁入那个只有二十多户一百来口人的丘陵小山村,村庄和外婆家同属一个大队,距离也就二里左右。从此,就在那里定居下来。刚开始,父母东拼西凑借来一百多元,买下了同村邻人的一间半楼房,不久,就拆去楼房,用楼房的建筑材料,另选址,建起了老屋。建老屋时的情形记忆还是清晰的。那时候,村里谁家起房盖屋都是集体行动,全村劳力一起上。老屋是土木结构,扎好根脚石,上边用砖砌上三至五层圈梁,接着就是夯土墙。土墙是用当地的黄胶泥土夯出来的。村庄周边满坡架岭的都是黄胶泥土,一下雨黄胶泥土吸饱了水,粘性陡增,雨天行走脚上会沾上厚厚的一层泥巴,就像跋涉在沼泽地里,每走一步都是要费点力气的,不过,那时候,一般都是赤脚,反倒是利索了许多,假使天冷了,那就穿上泥(木)屐。如此粘性的土质,自然作为墙土确乎它的用武之地。乡间老农对于老式建房技术颇为娴熟,对黄土的水分含量把握的恰到好处,过干不易凝结,过湿就成了泥浆,更不易成型,必须是捏到手里成团,扔到地下散开恰恰好。 用两块长两米,高六十公分的木板做成的模板,前后装上和地基同宽的两个挡头,下边垫上两根圆形木棍,架上模板。经验老道的领夯者,站在模板正前方,手持一把长柄木榔头,不停的扒拉着填入模板内的土料,敲碎坷垃,扒平土料,大概填入的土料厚度达到十五公分左右,年轻力壮的夯者提着杵头就上场了。不得不佩服老祖先的智慧,创造出的生活中的工具既经济又实惠,夯土的杵头,构造十分简单,丁字形的把柄下嵌一个锥形的铁疙瘩,夯者身体前倾,先用杵头点一下需要夯实的位置,目的是确定准头,然后,用力提起杵头,这一提用的是巧劲,杵头下端向怀内方向摆动,如此惯性省下不少的力气。当锥形铁疙瘩摆动到胸部时,只听“嗨”的一声,杵头就重重的砸实在泥土里,双手握把顺势一拧,一番操作流程即告完成。循环往复,土墙就是这样夯筑起来的。大约几天之后,土墙四檐齐了,接着就是立柱起梁,钉椽子,上斜笆,摆瓦片,半月过去,一座崭新的土木结构式的村居就矗立在那里了。那就是老屋。屋内的摆设与“新”子,一点也不相称,除了几张床,就是两个老掉牙的两屉两开门的雕着花纹的旧式柜桌,一张放在内屋,一张放在堂间,贴着堂屋后墙,父亲用土坯砌了一个类似顺堂柜的粮仓,作为花纹桌子的背景,减少了视觉上的单调感;一架纺车是母亲的心爱之物,也摆放在堂屋靠界墙的位置,很醒目。03母亲在时常说,我孩童的时候很听话。那时兄姊已上学,父母每天临下地干活前,总哄着我说“乖,在家看门,别乱跑。”我总是乖乖的去端端正正的坐到门墩上,履行着看好门的“职责”,父母走时什么样子,回来看到我仍是什么姿势。听起来,是不是有点木纳。母亲说的我的那点简历,在我的记忆里只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当然,有些是在老屋建成以前的事情了。随着年龄稍长,少年时代的事情印象逐渐深刻起来。老屋虽然简陋,但很温馨,那是自己和父母家人共同生活十几年的处所,那十几年,正值自己的青少年时代,是自己受父母呵护聆听父母教诲的成长期,也是自己生活习惯和人生观、价值观形成的重要节点。 父母都是典型的农民,按父亲的话说,我家上八辈都是扒坷垃的,只是扒的年代不同罢了。典型的农民自然就有了典型的农民的优秀品质,比如勤劳、朴实、善良等等,在父母的身上就闪着这些光芒。父亲不仅勤劳,而且特别会干农活,他对我的期望似乎就是要把我也塑造成一个像他那样的好把式。父亲特别讨厌懒人,而且脾气也不怎么好,所以,很多时候早上睡意正浓的时候,常常被父亲的呵斥声惊醒,或者被突然落在屁股上的巴掌把一场美梦惊得细碎,揉着惺忪的睡眼,要么去上学,要么随父亲下地干活,或者跟母亲学做家务,总之,要学会祖辈传下来的生存生活技巧。所以,当我长成一个大小伙子时,一般农活我都能掂得起放得下,并且,家务活也比较在行。母亲笃信佛教。记得凡遇较大的传统节日,譬如春节,元宵节,父亲早早地就在“顺堂柜”上点亮两只粗大的红蜡烛,照出满屋子喜庆的味道。母亲端出自制的各种花样的面点,摆满一个托盘又或者是一张锅盖,放置在堂屋小桌上和院子里,然后,恭恭敬敬的跪下,口中念念有词,虔诚的礼佛拜祖。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跪下磕三个头,心里充满了神圣的仪式感。那时候,我总感觉到父母的规矩真多。逢年过节一定要说吉利话,要给长辈拜年;凡事长辈为先,坐桌吃饭时,长辈没动筷,小辈不抄菜;做人要平和,凡事要能忍;改善生活时往往做上一大锅,给邻居都要端上一碗;有讨饭的来到门前,一定要善待,不许耍笑,不许驱赶,必须给打发一点;平时不要糟蹋东西,尤其是不要糟蹋粮食,我们那个地方,是有名的“红薯窝”,盛产红薯,每年春上,天气暖和之后,保管的红薯不是有点腐烂,就是长出黑疤疤,母亲总是不舍得丢掉,用刀削了又削,仍然做给家人吃.....这些所谓的规矩,都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某种程度上左右着自己后来的人生思想和行为。04老屋居村子的南端,近邻也在五十步开外,再往南只有零星一两户人家。成片的竹林,连绵里许,环绕在村前,把整个庄子遮了个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只见随风摇曳的翠绿一片,不到近前,难窥山村真容。对竹林的描述,自古以来文人的笔下,不吝溢美之词。的确,竹林给普通的小山村,披上了一件美丽的外衣,增添了无限的生机和些许的神秘! 少年时,竹林是我最喜欢造访的场所之一了。老屋前面十米开外,就是密密匝匝的竹林,日常生活,来来往往都是绕着竹林进行。我喜欢看竹林随风摇曳唯美的景象,喜欢聆听风拂竹叶“莎莎”的声音,喜欢钻进竹林静静地欣赏各种鸟儿合奏的“乐曲”,夏秋季节,天气燥悶,就躲进浓荫遮蔽的竹林,享受那一股独特的清凉,有时会毫无由头的静立竹林中,仰起头,眯着眼睛久久地凝视着疏离的竹叶筛下的点点阳光,甚至幻想有朝一日从高高的苍穹会扶摇而下一盏“阿拉丁神灯”......淘气的时候,也会怀揣一把弹弓,把竹林里的鸡啊,鸟啊,惊得四处逃窜,闹得鸡飞狗跳,每逢那时,别提心里有多畅快了。有一次,在厚厚的竹叶里翻找蘑菇,竟然摸出了一枚鸡蛋,喜上眉梢,寻思不知是谁家叛逆的母鸡,嫌弃鸡窝不合意,为寻求一份清幽,几分浪漫,才把鸡蛋拉在了竹林里。在那个食物不富裕的年代,鸡蛋可是不菲的收获,自然是喜出望外,从此,我就在竹林里额外增加了一项活动。那个时代的少年,快乐就是如此简单,如此的原生态。现在的孩子,尤其是城市中的孩子,这样的自然状态下的游戏乐趣,他们是体会不到的。05时间在慢慢老去。几十年过去了,父母业已故去多年。老屋也已老去,随着兄长一家的搬离,由于年久失修,老屋早已破败成了残垣断壁,只剩两间砖混结构的厢房还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那一片装点小山村的竹林也已老去,老得已经不见了踪影,早年间生长着翠竹的地盘,已被错落的砖混结构民居和蜿蜒的水泥道路所占据,只有在老屋的台阶前还可看到几杆竹子在倔犟的坚守着。每逢看到这种情形,想到儿时的一切,心里总不免有点失落。一首歌唱到:“有多少悲欢,有多少感悟,都在岁月中慢慢模糊”,但是,在我而言,少年时的记忆没有老去。 赞 (0) 相关推荐 【散文】郑飞雪/暮色 立足河南面向全球的原创文学平台 郑飞雪 推开房门,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看见光裹着一束灰尘,尘埃在光柱里舞动.厅堂的地板.椅子.桌面,积满了灰尘,手指轻轻一划,划出淡淡的痕迹. 我喊:"外婆 ... 渔家老屋 (朗读者:赵朋) 搬离渔家老屋已有十多年的光景.思念之情恰如一坛陈年老酒,随时间的增长日益醇香,愈发绵长. 童年居住的老屋,虽不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的豪宅,对我却有特殊的感情.老屋 ... 朱登荣 || 重阳感怀 时至重阳寒意留 远眺苍山频添愁 花伤叶落菊含泪 一阕清词绘晚秋 九九重阳节,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形成,为我国传统祭祖节,到了唐代,重阳被正式定为民间节日,此后历朝历代沿袭至今.2013年被法定为中国的孝 ... 【赣雩文艺】作者:许良修《老屋抒怀》总第945期③2021年第151期③ (点上面播放按钮可赏听音乐哦) 老屋抒怀 作者:许良修 父亲走了, 母亲也去了. 只有老屋尚存, 是我生命中永恒记忆. 老屋一土一坯, 和着父亲汗和水. 一层一层垒起来, 父亲的体味仍在屋内. 老屋一 ... 在山村,我没了故乡的愁 冬日的后山岗上很静,也很冷,冷得连平日里清脆的鸟鸣声都听不到了.唯有风,呜咽着穿过那些光秃秃的栗树枝桠扑面而来. 地上的松针很厚,踏在上面软软的,薄薄的阳光下发出一层金黄色的光芒,我的心间似乎多了一丝 ... 【中州作家】刘永先:他在人们心中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90] 他在人们心中 河南西峡 刘永先 他走了 像一颗流星 划过历史的天空 他没走 是一颗恒星 永在人们的仰望中 有人说 他出生在优渥的家庭 蛮可以 交一份享乐 ... 【中州作家】刘永先:虚荣心酿制的人生苦酒 —再读《项链》有感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25] 虚荣心酿制的人生苦酒-再读<项链>有感 河南西峡 刘永先 上帝给了她一张漂亮的面孔和曼妙的身材,唯独没有赏给她一个富裕的家境.于是,玛蒂 ... 【中州作家】张兰洲:舌尖味蕾的记忆——柿饼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75] 舌尖味蕾的记忆--柿饼 河南内黄 张兰洲 农村长大的我,记忆中我们豫北平原这一带没有柿子树,要想吃到那甘甜软糯.表皮萦霜的柿饼,只有在春节过年时 ... 【中州作家】刘娜新:月季花开醉流年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74] 月季花开醉流年 河南方城 刘娜新 又是一年春来到,百花尽显娇艳,向世人展示他们妩媚的姿态.爱花.赏花自然是我的乐趣.迈着轻盈的脚步,醉吻着花朵,和天 ... 【中州作家】刘修銮:儒医刘鸣西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71] 儒医刘鸣西 河南邓州 刘修銮 刘凤岐,又名刘鸣西,光绪二十三年生(1897年),卒于1968年.是我四伯.他读过私塾,头脑灵活,前半生经商,后 ... 【中州作家】刘文俊:跪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68] 跪 河南南阳 刘文俊 曹云释然了,无怨无悔了. 曹云今年六十五岁. 曹云是有福人.好像也说不上,不过人说老来有福才算福,她是 ... 【中州作家】姚晴亮:青年坟的记忆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67] 青年坟的记忆 河南邓州 姚晴亮 这是一个发生在往昔峥嵘岁月真实的故事. 故事里的人,是和我一起祖居在南阳这片热土上的父老乡亲,我们又一起在柴 ... 【中州作家】常玉国:久远的割麦记忆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94] 久远的割麦记忆 河南济源 常玉国 我生长于豫北农村.虽然上学后即参加了工作,但在年轻时利用星期天.节假日没有少干农活.除了犁耙地没有学习外,包括 ... 【中州作家】刘修銮:“老肯头”二三事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63] "老肯头"二三事 河南邓州 刘修銮 "肯苦", 是解放前后我们那里的方言.说哪个人很"肯&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