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人物谈| 王濛之二：清谈文化活动的活跃人物
玄怪录·杜子春略
二，清谈文化活动的活跃人物
从汉代“清议”和“品题”活动开始，士人阶层逐渐形成聚众进行一些重要文化活动的习惯。这些文化活动不仅为很多文化事业提供场所，解决很多文化事业问题，而且也成为很多人得以施展才华，出人头地的良机。当年王弼就是通过何晏的引荐，在一次玄学讨论会上先是把刚才众人认为已经无懈可击，无法辩驳的观点完全驳倒，然后又反复几次把自己已经取胜的观点不断驳倒，从而一举成名，成为万众膜拜的文化偶像。
到了王濛所在的东晋后期，这样的文化活动不但持续进行，而且更加普遍。与王濛大约同时的支遁也是在一次清谈活动中否定郭象关于“逍遥是适性”的观点，发表自己关于《庄子·逍遥游》中“逍遥就是无待”的观点，成为至今学界还在沿用的“逍遥”释义。
在这些频繁的文化活动中，王濛虽然没有像王弼、支遁那样一炮走红，但却是可以与这些著名清谈大咖相提并论的人物。据《世说新语·文学》记载，殷浩、孙盛、王濛、谢安等“能言诸贤”曾齐聚会稽王司马昱（简文帝）府邸，进行精彩热烈的清谈对话活动。可见王濛在当时清谈活动中是处于顶级的高端人士。纵览《世说新语》可以发现，王濛几乎是诸多重要文化活动中逢场必到的场面人物：
殷中军为庾公长史，下都，王丞相为之集，桓公、王长史、王蓝田、谢镇西并在。丞相自起解帐带麈尾，语殷曰：“身今日当与君共谈析理。”既共清言，遂达三更。丞相与殷共相往反，其余诸贤略无所关。既彼我相尽，丞相乃叹曰：“向来语，乃竟未知理源所归。至于辞喻不相负，正始之音，正当尔耳。”明旦，桓宣武语人曰：“昨夜听殷、王清言，甚佳，仁祖亦不寂寞，我亦时复造心；顾看两王掾，辄翣如生母狗馨。”（《世说新语·文学》）
这是一次高规格的清谈盛会。活动的主角是王导和殷浩，应王导邀请参与者有桓温、王濛、王述、谢尚等当时重量级文化名人。一句“翣如生母狗馨”惟妙惟肖描绘出王濛和王述聆听王导与殷浩精彩对决时的忘我投入姿态。能够出席这样的活动场面，可见王濛在士人文化界的影响力和知名度。
王濛不仅经常应邀出席这类高规格的盛会，同时也往往是一些高规格盛会的主人和组织者：
支道林、许、谢盛德，共集王家，谢顾诸人曰：“今日可谓彦会，时既不可留，此集固亦难常，当共言咏，以写其怀。”许便问主人：“有《庄子》不？”正得《渔父》一篇。谢看题，便各使四坐通。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许语，叙致精丽，才藻奇拔，众咸称善。于是四坐各言怀毕。谢问曰：“卿等尽不？”皆曰：“今日之言，少不自竭。”谢后粗难，因自叙其意，作万余语，才峰秀逸，既自难干，加意气凝托，萧然自得，四坐莫不厌心。支谓谢曰：“君一往奔诣，故复自佳耳。” （《世说新语·文学》）
据刘孝标注，文中的许、谢、王分别是许询、谢安和王濛。这次精彩的清谈对话无论是参与者还是其场面热烈程度都堪称达到东晋文坛的鼎盛级别。王濛虽然不是这次精彩活动的发言者，但却是这次活动的地主和主持人。
除了作为观众和组织者，王濛还是很多清谈活动的重要参与者：
支道林初从东出，住东安寺中。王长史宿构精理，并撰其才藻，往与支语，不大当对。王叙致作数百语，自谓是名理奇藻。支徐徐谓曰：“身与君别多年，君义言了不长进。”王大惭而退。（《世说新语·文学》）
尽管这次对阵王濛与支遁并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但“宿构精理，撰其才藻”说明王濛也并非等闲之辈。作者这样的描写是要通过王濛的非同寻常来反衬支遁的更加超凡脱众。像支遁这样的东晋顶级文化大咖的光彩需要相应层次人物的陪衬方能显示出杰出和辉煌。同一段位棋手也往往互有输赢。从这个角度看，王濛这次输给支遁并不丢人，倒能证明王濛在当时的文化舞台上处于何等层次。
（本文节选自宁稼雨《王濛：士人文化人格精神的范本》，《文史知识》2021年第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