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部飞来一只蜻蜓|张涛
村部飞来一只蜻蜓。透明的双翅,孔雀绿的头胸,紫褐色的长腹,被瘦黑的四足擎起,怎么看,都是人类的艳羡。
恰好,我就在其中。
坐在村部的人们不止我一个,还有许多如我一样的下乡人。还有刚刚飞入村部的蜻蜓,它彻底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有人说“这家伙胆大”,有人说“人与自然和谐”,也有人说“这家伙飞起来真美”。
“美”,让我的神经如被揪耳提醒。
我想起色界的同仁们拍摄蜻蜓的场景,讲与他们听:“爱蜻蜓的人们为了拍它,有时支起三角架要等老半天,太阳底下熬时的大汗涔涔,夕阳西下熬时的蚊虫叮咬,那叫一个难!”
话音未落,便有好事者抢了风头,接了话茬:“有多难?难的事我还没碰到过!”说着,踉踉跄跄奔向飞至窗前蜻蜓,嘴里不时还喃喃自语,向所有人“佐证”自己的实力:“我这可是新买的(华为)P10①!”
“P10咋了,P10也不能拍到蜻蜓的美姿!”“懂行”的我也不甘示弱,回了一句。
突然间,我这口气,竟如赵本山高秀敏98春晚给“乡长小范”《拜年》。他们担心鱼塘被“乡长小范”二舅子包去,而说出一句经典:你就是给我们喝云南白药,也无法弥补我们心灵上的创伤。
我这神儿未及回缓过来,好事者已经行动在先:
宽宽的圆膀收拢起皮球肚,草草的发儿盖起草草的脸,趿拉的拖鞋裹着蹑脚一抬一抬,两只举着P10的蹑手就像观见天儿的老虎,没法下爪,而又好奇满满。
蜻蜓就像一只逗趣的孩童,一会儿飞高,一会儿飞低,一会儿浮在玻璃,一会儿钻入窗帘,仿佛这世界一片无忧无虑。
此时的好事者,额头豆汗频出,不时腾出一只手,捋掉豆汗,嘴里发出“唉-唉-”的叹息声。
数根烟的功夫,蜻蜓一头卡入窗帘,再也飞不起来。
好事者得了逞,腾出一只手,划拉着蜻蜓的娇身儿,嘴里还不时说:“飞啊,咋不飞了?”
所有观者,一阵笑声。
我跟着也笑了起来。
在笑声中,那只蜻蜓如果没有人动,将永远粘在玻璃之上,一动不动。
很早的时候,我们就听到过“蜻蜓点水”的成语,比喻做事肤浅,不深入。直到今天,我查阅资料得知:蜻蜓点水,那是因为它的幼虫水虿(chài)生活在水中,点水是产卵的表现。
我心里为此深深一惊。
常常想:蜻蜓飞入村部,还为大家带来一片笑声;而我呢,我们呢,还不如那点水的蜻蜓。那一幕,如今过了将近一月,我还记得。一年呢?五年呢?十年呢?五十年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其过程,却各有所难,难于做梦。有的,是其自身所致;而有的,却是江湖上看不见的手,带着正经的白手套,一推而就……
注解
①华为P10摄像头为德国专业徕卡双摄像头,意指自己先进的拍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