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如何走向不被“困住”的未来

张颐武

一篇关于《年轻人困住了》的网络视频，引发了广泛的关注。这个视频的有趣之处，在于它对于年轻人遇到的一些具体而微的生活的困难做了相当具体和生动的描述。把最近一些议论的说法做了一些汇总，诸如“小镇做题家”“985废物引进计划小组”“打工人”这些对于年轻人的身份的认定，也有诸如“内卷”“蛋壳爆雷”“负债者联盟”这些对于某种境遇的描述，最终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对许多人而言，人生已经不是改变命运和阶层跃升的冲刺跑，而是一场漫长的爬楼。”据这个视频描述，担心下坠变成了年轻人的焦虑所在，最终的结论是年轻人“困住”了。这也在某些方面吸引了一些年轻人。也有人概括这个视频说的是，中国的年轻人对于国家有信心，但却觉得自己困住了。

视频想要描写的是中产社会的年轻人的“一般状况”，但其实也是片面化了这种状况。这种说法一方面有其心理的和社会的某种真实性，它对于年轻人的描写也揭示了现实的状况的某这些方面。但另一方面，其实这个描述恰恰也是在一个今天同样被大家议论的所谓“信息茧房”之中，由于所选择表述的一切受到了自己的视野和心态的限制，因此把问题简单和狭窄化了。也可以说这个认为年轻人“困住”了的视频，其实自己也是困在了自身的想象之中。年轻人的“困住”一面有真实的一面，也有自我想象的一面。“困住”确实反映了一些现实的问题和状况，但同时也确实存在对于这种现象的“放大”的陈述，而这种陈述也由于互联网的传播而激发了更多的共鸣。这既有合理性，也有值得思考的另一面。对于年轻人遇到的问题社会应该有更多的关切和更多对于具体的问题的切实的解决，同时，年轻人也需要更切实地认知和理解社会和年轻人自己。

这种描述特别地把年轻人的困扰表述成只是他们这一代所遇到的，在把自身极度地“特殊化”为困扰最大的一代人的同时，也将他们的前辈的生涯“浪漫化”，描述他们物质匮乏却充满机会和可能，而自己这一代是温饱有余但仍然但生活的相对匮乏感严重，也是未来缺少机会的一代人。这其实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描写，其实和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当时的一些年轻人的自我想象有很大的相似性。1980年第5期的《中国青年》杂志就发表了两个年轻人以潘晓的名字给编辑部的投书，题目就叫《人生的路呵，为什么越走越窄》，从这个题目就可以看出和“困住”的说法的相似性，也引发了当时的大讨论。一代代的年轻人都会有各种具体的困扰和问题。如超级大都市的住房困扰，这个视频里的描述是“十几平米的房子”里的困住。但这在当年的王蒙的《风筝飘带》里是两个年轻人根本就没有私人空间，只有到楼顶去谈恋爱的状况，可以说是想困住而不可得。现在常说的激烈竞争是所谓的“内卷”，其实当年的高考的竞争远比现在要激烈得多。这其实都是最简单的事实。正是在无数的年轻人的努力之中，当年的那些问题可以说得到了超越和解决。现在年轻人所遇到的新的问题并不比那个时代更为艰难。困住一方面有社会的因素，但另一方面这个视频里没有谈到的，就是一些年轻人自己把自己困住在狭小的空间中的状况。视频提到了很多的问题，但这些问题都需要的不仅仅是社会的努力，也需要年轻人的自我奋斗和自我期许。其实视频中说得“宅”“丧”“废”都不是今天才有的，只是在不同的环境之下有了不同的表现，但今天超越这些的机会和可能其实远比过去更多。

从纵向来看，中国的年轻人的普遍的生活形态的提升是毋庸置疑的。他们所拥有的平台和所拥有的可能性也是前所未有的。从横向看，中国的年轻人所拥有的发展的机会和可能性也是世界上少见的，由于中国的高速发展和全球的变化给与了中国的年轻人们更多的平台，更多的机遇和更多的可能。现在年轻人的可能性其实远比他们的前辈要多，这个视频所说的在平庸的生活中没有选择的表述，其实正是在某种“信息茧房”中的认知。社会和年轻人当然需要对于很多真实的“困住”有认知，去认真面对这些现实存在的问题。但同时现在的困住的状况也是在一个更大的平台之上的，其实也有更多的超越“困住”的现实的机遇和可能。

实际上，一个家境一般的年轻人，在现代中产社会中，要解决自己的生活的各种困难，获得相对稳定的生活，都需要有十五年左右的奋斗，这其实也是各种社会里都有的状况。今天的年轻人的父辈也是经过了这样的奋斗的，而且通过这样的奋斗也给了中国的发展和个体的成长更广阔的空间。问题确实真实，但这些问题的超越却同样不仅仅是需要社会的努力，也需要年轻人的共同的奋斗和努力。

中国的现在其实有无数的机会正在等待年轻人去发现，有无数的可能性在期望年轻人的努力去创造。现在当然需要这种对困住的认识，但更需要通过自己和社会的共同的努力来超越这种困住。社会要努力为年轻人做更多，但需要年轻人更多的努力。励志的文化并不是被嘲笑的鸡汤，而是社会的现实所提供的内在的要求，中国正在走向的远大的未来，其实也在给与着年轻人超越自己的困扰和焦虑的可能性。社会应该以最大的热忱和最大的诚意关怀年轻人的具体的困扰，给他们创造超越困住的条件。但年轻人也需要用自己的勇气和力量，用自己的创造的精神去跨出“困住”的状况，走向不被困住的广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