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中的记忆

成长中的记忆

文/蝈蝈

我们家有三个孩子，我有姐姐和弟弟。小时候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偏大的，爱小的，中间加个受罪的。可这句话从来没有在我们家验证过，相反地，我觉得我从爸妈那里得到了更多的偏爱。

听妈妈说，因为我是家里第二个女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待见我。妈妈坐月子，没有人来看她，更没有人来看我。奶奶更是和家里商量要把我送出去，他们联系好了人家，准备下午就来抱走我，是妈妈心软留下了我。那时候家里很穷，又多了一张嘴吃饭，  我们一家四口挤在菜地的小房子里。下雨的时候，外面大下，里面小下，炕也是潮湿的，妈妈坐月子的时候也因此落下了病根。那会没有粮食吃，经常从姨妈家带回来馒头。大冬天的爸妈起早贪黑的用自行车载着两筐蔬菜去市场上卖，勉强维持着生活......

后来我们搬到了人家废品收购站废弃的房子里，终于是不会漏雨了。姐姐大我两岁，从小我就整天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她去哪儿我去哪儿。姐姐比较好动，那会她经常和那些小孩子玩的午休也不睡，我特别困了也还跟着她，她玩的时候，我就坐在路边上睡觉，妈妈就说她不知道照顾我，然后她还是玩她的，我还是跟着她......

妈妈说爸爸去山西挖过煤矿，可我从来都没有印象，只是家里有张照片。日子稍微有点儿改善的时候，弟弟出生了，家里又多了一份负担。

记得上学前班的时候，有一个冬天的早上，黑漆漆的，我和姐姐结伴去上学，路过以前住的菜地时，那里着了好大的火，那里面还有爸妈种菜用过的农具，盖大棚用的竹竿......就那样，一把火什么都烧光了，我记忆里的第一个家就没有了......

95年的时候，家里盖了房子，我们搬进了新家。这个家一直伴随着我们长大，直到2019年夏天的时候，我们一家五口在大门前留了个全家福，然后承载了全家三十年回忆的家拆了，盖了新房子，可我更想念那个破旧的家，因为我们都长大离家了，有了新家却怎么也聚不到一起。

九几年的时候大伯承包了一个砖厂，爸妈一边种田，一边在那里打工。爸爸在里面做机修工，妈妈管机器运作。每到吃饭的点，妈妈就把机器交给爸爸，然后火风火燎的赶回家给我们做饭。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会先把我和姐姐的学费留出来，然后给弟弟买几大包零食，有虾条和加力加。（现在貌似没有加力加了，不过还是挺怀念那个味道）他们两个就这样拼死拼活的拉扯着我们三个。

上一年级的时候，我第一次得了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还记得奖了一个美少女战士的文具盒和十根铅笔。那会很美滋滋的拿着奖状去给爸妈看，他们正在砖厂往煤窑上送煤，很累很累了，可是看到他们很欣慰......

弟弟的出生无疑给我们这个家带来了欢乐。小时候的他，调皮活泼可爱，皮肤很白，像女孩子一样。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妈妈就常把我和姐姐穿过的裙子给他穿，因此他就成了我们家的三闺女。

我们三个的童年应该是在这座砖厂长大的，经常我们在里面躲猫猫，在土堆里打着赤脚，在烧砖的窑洞里面来来回回的穿梭，跑到高高的草丛里抓蛐蛐、抓蚂蚱，用狗尾草一只只的穿起来，点一堆火，烤熟吃掉；还会爬到高高的白桦树上折几根枝子，放在手上搓啊搓，把里面的杆抽出来，然后用树皮做哨子吹。也会折一些柳枝，盘成一个草圈戴在头上。村里的孩子都这样，三个一帮，五个一群的这么放羊式的长大了。

家里一到秋收秋种的时候就好忙。爸妈又要顾着厂里，还要忙里偷空去收麦子收玉米。收麦子还好，有收割机，可收玉米就得人力。顶着大大的太阳，穿着长衣长裤，玉米叶子划到脸上生疼，里面闷热的空气，穿梭在玉米地里，一个棒子一个的棒子掰下来，然后装袋拉回家。那会也没脱粒机，玉米剥了壳，然后绑成辫子，挂在家里的花墙上，等着它慢慢晒干。冬天的时候，我们坐在电视机前，但手里不能停下，一个大筐，几大捆玉米棒子，经常剥到手痛。玉米脱成粒，玉米芯晒干留着当柴烧。

我们的日子虽说过的一般，却也一家人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那会总是早出晚归，很少有坐在一起。年幼的我一直认为老爸在家里是可有可无的，所以和妈妈的感情更深。可后来长大了才懂得了，爸爸在家里的角色也是不可或缺的。

高一的时候，迫于生活压力，妈妈去上海打工了。这一去就是两年，家里的琐事便交给了爸爸。开春的时候地里的农活早早的干完了，没有什么事做。爸爸便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钱，买了一辆摩托车，去车站门口用摩托车载人来挣钱。第一天下来，挣了三四十吧，觉得这个不错，于是就每天去车站。可是好景不长，那一天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是05年的4月8号。晚上我们等到快十点了还不见爸爸回来，后来三妈匆忙跑到我家来，问我们要爸爸换洗的衣服还有毛巾，说了句爸爸好像出事了，就急匆匆的打车走了。原来，那一天下来可能没什么生意，没怎么赚到钱，所以爸爸多等了一会儿，刚好九点多的时候，有两个年轻人过来说要去哪去哪，于是爸爸为了多挣点钱就去了，好像这两个人要去的地方还有个人在那等着，一共是三个人，爸爸终是栽在了他们手里，刚买没几天的车被抢走了，爸爸反抗的时候头上还挨了一刀，迷迷糊糊中给三妈家打了电话。我和姐姐去医院看爸爸的时候，爸爸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换下来的衣服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到处沾满了血。看到这些，我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爸爸一句话也没说，三妈在旁边安慰他，说车没了没什么，只要人好就什么都好，都会赚回来的。我们回到家，扶着爸爸坐在床上，生平第一次看到他哭了。我知道，他是在自责，自责自己没用，没本事，没有赚到钱，却把车丢了。妈妈也才刚去上海不久，为了不让她担心，就瞒着她，都说是爸爸下楼梯崴了脚，这段时间在家休息。到了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妈妈回家，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才说起这件事，妈妈抱着爸爸哭了。我常在想，我们受了委屈的时候，都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可爷爷奶奶那么早就走了，爸爸没有了他的爸爸妈妈，他心里要承受的比我们要多的多吧。男人都不善于表现自己内心的脆弱，有苦有痛自己扛着，可他们也是从孩子走过来的，那样忍着憋着，是要活得多么累呢？

爸妈都是初中毕业，可我不觉得他们比别人差。我和姐姐初中之前的数理化全是爸爸辅导，语文英语不懂了就去问妈妈。爸爸老实忠厚，妈妈贤惠干练。爸爸可以说是个能人，家里什么坏了他都能修，还无师自通了电焊，还是电工......这几年日子也渐渐好起来了，爸妈相亲相爱，我们也长大了......

其实能生为一家人也好不容易。妈妈说当年她不喜欢爸爸，可是为了遵从父母之命，和爸爸在一起；结婚了她还是想和爸爸离婚，可是有了我们，她为了我们依旧和爸爸在一起。有时候我常跟妈妈开玩笑说，看来外公是挺有远见的，当初逼你嫁给爸爸是对的。人家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我觉得是吧，妈妈说爸爸不帅不高大，可在我看来他还是很帅的，是我最爱的一个男人，他撑起了这个家，给了我们依靠。

从小我们都知道爸妈很累，我们几个都挺懂事。我还记得第一次帮妈妈洗完衣服，第一次帮她做饭，她是多么的高兴。那时候，我觉得让他们每天都高高兴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还记得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回家，妈妈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菜在家等我，也许是从来没离开过她身边吧，一进家门，妈妈就哭了，忙里忙外的对我嘘寒问暖。小时候总觉得家里孩子多，可是在父母的眼里，谁也不是多余的。

我知道我让他们对我很失望，没有考上好的大学。大一入学是妈妈送我去的，大学毕业是爸爸和姐姐去火车站接我回家。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好久不见，他们真的老了。他们也终是熬到头，不用再供我们读书了。我会努力，努力的出人头地，努力的成为他们骄傲的女儿。在他们的有生之年，我最大的愿望是尽可能的带着他们到处走走，让他们享受外面的世界。他们为我们付出了大半辈子，我也想用我更多的时间陪着他们，让他们老了不再孤独.......

我人生的三分之一已经过去了，我怀念过去的美好，可我仅仅只能记起这么一些了，我怕我会将这些忘的一干二净，毕竟它们是我成长中重要的一部分。好久不写东西了，已经退化了，像记流水帐一样。谨以此纪念过去的三十年。

二〇二〇年十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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