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红色足迹
肖铮 肖盾 肖戎 肖钢 肖铁 红星故事
我们是谁?
我们是五姐弟的退休老人。我们中最年长75岁,最年轻63岁,平均年龄超过69岁。
我们分别出生在抗日战争时期的延安、解放战争时期的牡丹江和建国初期的武汉。我们的祖籍是江西万安。我们是中共党员。我们中党龄最长的54年,党龄最短的41年。我们的党龄总和238年。
我们曾经是军人和军工工作者。我们为国防事业做出过应有的贡献。我们已经完成了职业生涯,我们正在平静从容地度过晚年。
我们为什么要出发?
八十多年前,我们的父母选择了为中国人民的福祉奋斗终身。
后来,我们选择了继承他们的事业。
为了不忘父辈的来路,为了传承他们的初心;
为了溯本求源,为了再真切的看看父辈们的当年;
为了更认准父辈们传给我们了什么,为了更明白我们继承了什么,为了更确定我们要向后代说些什么;
今年,是我们伟大的军队建军九十周年;
今年,是我们的父母诞辰101周年和100周年;
为了所有的这些,我们出发了。
我们要去红军长征的出发地,我们要再次踏上父辈的征程,我们要在红军最艰难最荣耀的行军路上与他们心灵交互,送上我们最深情的呼唤。
我们来自北京、上海、武汉、南京,会合在江西瑞金。我们跟随红军历史足迹,从这里出发,跨过于都河,去追寻心中的圣地:血战湘江、突破乌江天险、遵义会议、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彝海结盟、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过雪山草地,三军大会师…………
(一)
我们在哪里?
我们在瑞金,中国苏维埃政权的红色摇篮。
随着时光的穿越,站在此地浮想联翩。我们的父辈十几岁,二十几岁,最多三十几岁就在这里建立了一个红色政权。他们那么年轻,他们那么向往,他们要以血、以命去搏出个自己的信念。
红色,是瑞金这块红土地上最显著的色彩元素,这里的人们为红色自豪。在这革命圣地,处处可见孩子们在庄严的红色纪念标志前嬉戏;女人们推着童车走在红色景区的树荫中;游人争相喝上一口红井水;老人们在“关心群众生活”的大型雕塑下留影。红色遗迹和安详的人们相得益彰,历史与现实在和煦春光中交融。这样的画面,让人感动,让人感慨:当年的革命不就是为了这样的今天。
九堡花门兜,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名。因为它就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步兵学校(彭杨步兵学校)旧址。
父亲1934年在此接受了参军后第一次正规军事教育,并因成绩优异留校工作。当长征出发的时刻来临,父亲从这里直接加入瑞金模范师担任连指导员,与四千优秀瑞金子弟一同踏上了硝烟弥漫的北上征程。
记得二十一年前的1996年,为纪念红军长征胜利六十年,父母率我们姐弟五人重走长征路来到此地。在看到彭杨步兵学校史料陈列部分时,父亲很感慨。他难忘这段长征前的最后经历,说学校在很远的山坳里。
在红军长征胜利八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们决心找到学校旧址。在当地政府的协助下,我们终于如愿了!
在步校的故地,虽然时空相隔,但我们确信站在八十三年前父亲学习战斗过的地方,心情难以言表。父亲跟随中央红军长征,走过了万水千山。我们无法确定他走过的是哪一条小径,攀越过的是哪一座山崖。但在这里,我们确定无疑的和他站在了同一处地面,只相距了八十三年。
艰苦卓绝的红色长征始于红都瑞金。明天,我们也将跨过于都河西行……
(二)
我们在哪里?
我们肃立在兴安城外湘江畔。
我们在冥想中仿佛回到了当年。我们仿佛看见那血战五昼夜,拼死厮杀的红军战士身影。我们仿佛看见红五军团34师的官兵打完最后的子弹,以誓死守住阵地的决心,隔江目送主力部队突围西去的眼神。我们仿佛看见满山遍野、顺江飘流的三万一千英烈遗体。我们也仿佛看见红一、三、五、九军团和中央纵队突围成功部队的军旗在硝烟弥漫中渐行渐远。
我们不能忘却这些数字:中央红军长征途中,突破第一道封锁线,战损3700余人;突破第二道封锁线,战损9700余人;突破第三道封锁线,战损8600余人;突破第四道封锁线,也就是湘江之战,战损近38000人。
我们不能忘却这些湘江战役后不复存在的不朽部队番号:红三军团六师十八团,红五军团三十四师,少共国际师,红八军团……。
我们不能忘却这些姓名:彭德怀,林彪,聂荣臻,邓萍,董振堂,左权,李天佑,黄克诚,陈光,杨成武,耿飙,黄劲功,李英华,易荡平,陈树湘……。
我们更不会忘却那些大多数没有留下姓名的三万英烈。因为,我们就是他们的后人!
湘江战役的惨烈状况,从纪念馆陈列的作战文书中猛烈的撞击着我们的心扉。道道电令,让人心灵震撼,犹如置身在浴血厮杀的火线。
界首之战,觉山之战,文唐之战,千家寺之战,两河口之战……。渡江的部队架起浮桥被炸毁,炸毁了再架起来,再被炸毁……。打阻击的部队阵地丢失再夺回来,夺回来再被攻陷……。全州、灌阳、兴安一线,敌我几十万人马鏖战,窄窄的一条湘江扼住了红军突围的生命线。
红五军团三十四师的绝命之战,师长陈树湘的慷慨赴死,是湘江战役的悲壮写照。殿后的红八军团一万余人,受命追赶主力,未至江边已全军覆没。红一、红三、红五军团以生命的代价坚守,掩护中央纵队渡江,拼死等侯被敌重兵阻拦的红八、红九军团。
湘江战役,红军惨胜。八万六千人只有三万余人突出了重围。红军烈士的遗体漂满了混浊的江面。为敬重死难的红军,当地民众流传:三年不饮湘江水,十年不食湘江鱼。
但是,沉重的代价换来了中央红军长征战略上的伟大胜利。
正是这让后代中国军人刻骨铭心、永世不忘的“惨胜”,催生了遵义会议,换来了长征的世纪胜利!
正是这血战突围的三万余人汇合各路红军后来创造了中国历史的奇迹,改写了共和国命运。
正是这“兄弟部队不过江,我打光也不撤出阵地”的铁血浓情锻造了我军的优异特质。
敬礼!英烈血染军旗的伟大湘江战役!
敬礼!所有牺牲在湘江和冲过湘江的红军前辈!
我们在路上,车轮滚滚,向着遵义会议的光芒…………
(三)
我们在哪里?
我们在遵义会议纪念馆。
这里是毛泽东唯一亲笔题写馆名的红军长征纪念馆,也是红军长征中虽没有硝烟却最令人景仰的胜地。
红军长征途中在贵州境内召开了六次重要会议,完成了中国革命道路上生死攸关的伟大转折。黎平会议、猴场会议是遵义会议的前奏。毕节林口“鸡鸣三省”会议、苟坝会议和盘县会议是遵义会议结果的实现。中国共产党在生死存亡面前所体现的大无畏自我疗伤、自我纠正、自我升华特质震惊世界。
八十多年后的今天,人们或许觉得一个重要的会议毕竟也还是会议,与那些付出巨大生命代价的战斗不能相比。我们从瑞金走到这里,看到了红军在到达遵义前的处境,我们无法将这里仅仅只看做一个会议旧址。
我们要说,中央红军,中国革命乃至中国的命运,又一次在这里绝处逢生。
遵义会议是红军在贵州一系列重要会议的最高代表。
【黎平会议】
聂荣臻:黎平会议是我们战略转变的开始。
李维汉:长征改道,从通道会议开始酝酿,而由黎平会议最后决定,它使红军免遭灭顶之灾。
【猴场会议】
周恩来:在遵义会议前夜,终结了李德的军事指挥权,猴场会议是遵义会议的一次重要的预备会。
【遵义会议】
毛泽东:遵义会议是一个关键,对中国革命的影响非常之大。
【“鸡鸣三省”会议】
周恩来:在鸡鸣三省那个地方,洛甫才做了书记,换下了博古。
【苟坝会议】
叶剑英:苟坝会议上,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组成新的三人军事小组。
【盘县会议】
陈靖:盘县会议怀全盘,促得三军会师成。
遵义会议只谈“军事”,不谈“政治”,从而我们学到了什么是军事,什么是政治。
毛泽东说遵义会议对中国革命的影响非常之大。到底有多大?八十二年后的今天我们已经完全知晓。
湘江战役后,中央红军仅存三万余人。虽然突围成功,但敌我态势更为严峻。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绝境中,最高领导层竟然坚持向湘西前进。这无疑是自投罗网、自我毁灭。
“铁壁合围难突破,暮色苍茫别红都。强渡湘江血如注,三军今日奔何处。”
长征改道已成必然,但方向与战法如何改变才能挽救中央红军,才能使中国革命转危为安。
遵义会议,毛泽东走向了历史必然。
毛泽东并不是仅凭理论确立领导地位的,更不是靠“舌战群儒”。要说舌战群儒,那首先是王稼祥。
中央苏区一至四次反围剿战斗中,与敌五十万重兵激战,毛泽东军事思想经过了实战的检验。
黎平会议上,毛泽东提出必须放弃原计划,挺进黔北,夺取遵义,建立新的根据地。
正是夺取了遵义,才有了遵义会议。
“以我为主,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为任何因素动摇决心”。
遵义会议后,四渡赤水战役最有说服力的证明了这一重要军事指挥思想。
为了追随父辈的足迹,我们驱车来到了崇山峻岭中的乌江边茶山关渡口。1935年1月,彭德怀、杨尚昆率红三军团在此打垮对岸守军,强渡天险乌江。
站在峭壁之上,看着乌江水静静地流淌,心绪却随着红军战士抢滩头、拉木筏、架浮桥,三天三夜过乌江。
至今当地仍有“行尽天上路,难过茶山渡”之说。
父亲当时任红三军团五师十六团连政治指导员,时年19岁,在此随队渡过乌江。
奋力登上高高的茶山关山顶,凭吊烈士纪念碑。偶遇茶山关蓝天希望小学的孩子们清明来此祭扫。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个个稚嫩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汗珠。
孩子们告诉我们,他们从未走出过大山,却年年来此缅怀英烈。我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分别时虽然十分舍不得离开这些可爱的孩子,但他们让我们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我们在路上,虽然已经很疲惫,但依然车轮滚滚。我们要去领略红军四渡赤水那充满睿智的传奇战场……
(四)
我们在哪里?
我们在红军四渡赤水主要渡口之一,习水土城渡。
红军长征途中,于1935年1月19日至3月22日的两个多月中,四次渡过赤水河,实现了机动灵活的战略目标,最终跳出敌军的严密包围,开始了真正北上的伟大征程。
遵义会议后,中央红军内部进行着“量变到质变”的转化,但军事态势依然危险万分。
敌军包围圈有多大?敌军17个师加15个旅共150个团,总兵力约50万,将中央红军紧紧压缩在遵义附近的狭小地带。敌方参战的有中央军、湘军、川军、滇军、桂军、黔军。50万人对3万余人,可谓“铁桶合围”、“水泄不通”。
面对这样的态势,中央红军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节节抗击,侍机突围。要么打乱全局,“混水摸鱼”,跳出包围。
如果说“一渡”、“二渡”,是被动应对,那么“三渡”、“四渡”就是主动出击,腾挪变化,挥洒自如。
眼花缭乱的四渡赤水战役最终巧妙地达成了战役目标,突出了重重包围。而且超额实现了毛泽东精妙构思的计划,“调出滇军”,并且直捣昆明。让蒋委员长在云南又出了第二次冷汗。
毛泽东认为四渡赤水战役是自已毕生军事指挥最“得意之笔”。
四渡赤水战役中,朱德对云贵川地势、敌情、民情了然在胸,指挥若定,功不可没,千古留青。
“真理有时在少数人手上”。
“三渡”前,红一军团首长提出修改战役计划,改打打鼓新场。中央军革会议上除毛泽东外其他领导一致同意。毛泽东与朱德产生了分歧。
会议摊牌。毛泽东说:“你们硬要打,我就不当这个前敌司令部政委了!”。其他人说:“少数服从多数,你不干就不干”。毛泽东无奈。
会后,毛泽东深夜挑灯说服周恩来暂缓下达作战命令。然后与周恩来一起说服了朱德。再次开会,毛泽东终于说服了全体,一致同意不打打鼓新场。
历史证明,毛泽东又一次挽救了中央红军。
后来毛泽东回忆:“我反对打打鼓新场;要到四川绕一圈,全场都反对我。那个时候我不动摇,我说要么听我的,我要求你们听我的,接受我的这个建议。如果你们不听,我服从,没有办法。散会之后,我同周恩来讲,我说,不行,危险,他就动摇了,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开会,听了我的了”。
毛泽东教会了我们,真理在少数人手上与发扬民主并不矛盾。关键在于讲规矩,坚持真理与充分沟通并重。
土城渡、太平渡、茅台渡、元厚渡、二郎滩、淋滩、九溪口……
这些因为中央红军四渡赤水而熠熠生辉的地方,像明珠一样嵌在蜿蜒的赤水河上。时至今日,这些地方的人民依然深深地怀念着当年的红军,保留着大量的红军活动遗迹和旧址。“红军街”、“红军某某军团驻地”比比皆是。徜徉在其中,看着百姓的安祥生活,心中更加思念父辈,更加思念红军。
说起红军四渡赤水,就不能不提到四渡赤水战役的起因:青杠坡战斗。
青杠坡红军烈士纪念碑牌文录: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国家两代领导核心,共和国三任国家主席,一任国务院总理,五任国防部长,七大元帅,两百余位将军参加了战斗。红五团政委赵云龙等一千多红军将士牺牲。张宗逊、杨成武、杨勇、张震等指挥员负伤。红军伤亡三千多人,歼敌三千多人。
毫无疑问,这是我军历史上参战人员“级别”最高的一次战役。也是遵义会议后毛泽东指挥的第一仗。虽然因情报有误,战役进程极为被动,却打出了我军的英雄气魄。如此多的将帅参战,战场却不足2平方公里。灵活机动的指挥思想决定了关键的转折,并直接导致了一渡赤水河。
我们在路上。抖擞精神,依然车轮滚滚,我们要去金沙江皎平渡……
(五)
我们在哪里?
我们在金沙江皎平渡,南岸是云南禄劝,北岸是四川会理。
1935年5月1日至9日,中央红军突袭守江敌军,占领皎平渡。三万余人利用6条木船,在当地37名船工奋力相助下,九天九夜渡过金沙江,未漏一人一骑。
红五军团完成阻击掩护任务后,最后通过皎平渡,然后凿沉全部船只,令赶到的敌军望江兴叹。
担任总后卫的红九军团,奉命在黔西机动行军,牵制敌人兵力。在全军渡江行动确定达成后,于5月9日占领树节渡,顺利过江。
全军胜利渡过金沙江两天后,敌追兵才抵达江边。
中央红军佯攻昆明虚晃一枪,趁敌军调整布署混乱之机,捕捉到空隙,巧妙的安全渡过金沙江,实现了“北渡长江、彻底摆脱敌军围追堵截”的战略目标。
自中央红军痛失根据地,战略转移西出瑞金。从一路上拼死撕杀、血染湘江,到遵义会议后四渡赤水。在毛泽东军事思想指挥下,变被动为主动的战略态势已开始显现。战役目标达成得一个比一个精彩。
第四次渡过赤水后,佯攻贵阳。突然挥师南下,直指昆明。再次突然转身,在敌军猝不及防之时,干净利落的渡过金沙江。从此,中央红军真正踏上了北上征途。
4月28日,蒋介石下令毁船封江。军委干部团在刘伯承率领下,急行军160里,5月3日赶到皎平渡,占领南岸渡口。随即利用抓获的过江敌探船和打捞的一条沉船,以迅雷之势拿下北岸渡口,为全军渡江开辟了通道。
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也分别占领龙街渡和洪门渡,因无船无法渡江。后奉命迅速向皎平渡集结。随后有序渡江。
至此,皎平渡这个响亮的名字嵌在了我军的光荣历程上。
四五十万人围追堵截三万余人,打不垮,剿不灭。中央军与六大地方军阀派系联手,从东追到西,天堑挡不住,天险拦不成。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红军是举世无双的特殊人民军队,他们有对手无法拥有的法宝,那就是他们全心全意为着人民,人民全心全意支持红军。红军的背后永远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红军不会忘记,红军后代不会忘记,当代中国军人不会忘记,共和国不会忘记!
当年划着木船,九天九夜送红军过江的37个光辉名字:
张朝寿、张朝福、张朝禄、张朝经、张朝满、张朝连、张朝元、张朝芳、张朝发、张兴桂、张忠印、杨走有、杨朝兴、殷梦之、李如成、李有才、李正芳、李明禄、李月清、丁继安、小王才、周德安、周启龙、田兴奉、田兴科、向志富、向正发、向正家、罗兴武、姚国元、罗兴全、钟应福、姚万成、严再洪、康 昆、向二糖匠、杨麻子老倌。
我们在路上。自习水土城出发,途经贵州、云南,到达金沙江,一路上大山连绵,高架公路蔚为壮观。有的路段,上有高山,下有深谷,高速公路犹如一条白色的飘带嵌在中间。在这里“路”和“桥”是分不清的。蜿蜒几公里的高架路段是连接两座山峰的桥,桥下不是水,是深渊。高架桥柱动辄一两百米高。
在感慨国家实力强盛的同时,心中更多的是怀念红军当年如何徒步走过这样的万水千山。
我们依然在路上,车轮滚滚,我们要过会理,去凉山…………
(六)
我们在哪里?
我们渡过了金沙江,到达四川会理。
会理,红军长征途中极为特殊的一个地方。
渡过金沙江后,红三军团调整为前卫,军委干部团配合其行动。1935年5月8日,以三军团为主的攻击部队已完成对会理城的合围,5月10日发起总攻。攻城战斗极为艰难,红军在缺乏火砲及炸药、城墙异常坚固、守军非常顽强等综合因素下,三次总攻未果,于15日主动撤出战斗。会理攻城战以失利告终。
一座不大的会理城,在并无外援和牵制的情况下,精锐的红三军团8天打不下来。甚至还出现了突击队登上城墙却被我军炮火误伤,导致攻击失利的状况。这在红军长征途中极为罕见。
在红三军团奋力攻城的同时,5月1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会理城郊的铁厂召开了扩大会议。史称“会理会议”。
会理会议在我党我军历史上也颇为特殊。会议上不同的军事观点发生了剧烈的碰撞。简单概括,就是彭德怀、林彪为代表的军事观点受到了批判和纠正,毛泽东的军事指挥思想继遵义会议后得到进一步的确认。会议决定继续北上,与红四方面军会合。
无论是军事上的失利,还是各种军事观点的碰撞,都是我军在斗争中成长的必由之路。红军是人不是神,红军的领袖也是人不是神。只要胜仗比败仗打的多,我们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只要能在内部统一思想,自我纠正、自我完善,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父亲随红三军团参加会理攻城战。
胜败乃兵家常事。红军是我们心目中永远的战神。
致敬!永远的红三军团!
1935年5月22日,刘伯承与彝族头领果基小叶丹“嗜血为盟”,结成汉彝兄弟情谊。彝族人民了解了红军的抗日主张,红军顺利快速地通过凉山彝区北上。漫漫长征路上从此留下一段佳话。
彝汉结盟是我党我军民族政策的具体体现。但其军事意义却是生死攸关。刘伯承元帅曾回忆:如果不结盟,再推迟三天,蒋介石的重兵就调到大渡河堵住我们了,就有可能走石达开的下场了。
我们在路上,车轮滚滚,大渡河就在前面……
(七)
我们在哪里?
涛涛大渡河水就在我们眼前。我们在安顺场。
1863年5月,太平天国将领翼王石达开率三万余人到达这里。
1935年5月,中国工农红军3万余人到达这里。
虽然相隔72年,场景却惊人的相似。同样是三万余人,同样是前有天险、后有追兵。
石达开抵达安顺场时,对岸尚无防守清兵。虽大力筹措船只,却遇大雨河水陡涨,无法渡河。水落,对岸已严密设防。多次抢渡无果全军覆灭,石达开及两千余将士被俘,后全部被杀,翼王遭凌迟。
石达开渡河遇暴雨阻拦,雨过水落,只耽搁了三天,再战皆败直至被全歼。
红军在凉山结盟为自己争取了三天,抵达河边时敌防守重兵还在奉调路上。
何谓“强渡”?即是“明抢”!对岸重装以待也要上!狭路相逢勇者胜!
1935年5月24日晚,红一师一团在杨得志率领下抢占南岸渡口,夺得一只翘首木船。对岸守军哪曾想到,红军靠一只仅能乘10余人的小船也要强渡。5月25日,红一团集中全团弹药,火力全开,压制对岸敌人。18名突击队员在5名舍命船工的奋力划桨中,分两批冒着枪林弹雨渡河抢滩登岸。红军神炮手赵章成用仅有的4发迫击炮弹分两次精准命中守军,勇士们趁机冲上石阶,控制了渡口,并缴获两只翘首木船。后续部队轮番摆渡,终于击溃川军第5旅第7团,占领安顺场北岸,强渡获全胜。
占领安顺场并强攻渡河虽然成功了,但仅靠三只小船,要渡过三万余人还是用时太长。薛岳的精锐追兵就在后面,翼王的遭遇还是可能出现。
中央红军果断调整部署。已过江的红一团、干部团约八千人沿河左岸;一、三、五、九军团和军委纵队二万余人沿右岸;夾江而上,以最快速度突袭上游泸定桥,扩大渡江通道。红四团担任前卫,限时到达。
有着铁血基因的红四团在黄开湘、杨成武的率领下,28日早晨至29日早晨的二十多个小时里,强行军120公里,达到了人类极限。途中还遭遇了多次小规模敌军袭扰。红四团抵达泸定桥南岸,未做任何休整,立即投入强攻。
连长廖大珠率领22名突击勇士,在光秃秃的十三条铁索上边铺木板边射击前进,红四团隔江火力全开掩护。面对这样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敌守军从疯狂叫嚣到慌乱一团,最后放火点燃了北岸桥头。勇士们一踏上桥头,就如猛虎下山,穿过烈焰,追击守军。此时,红一团和干部团从北岸赶到,形成夹击之势,守桥的川军完全崩溃。整个战斗只用了两个多小时,神勇、精准、迅猛,全胜。
夺取泸定桥后,南岸中央红军迅速过河,将国民党精锐部队远远甩在后面,胜利完成了全部渡河战役继续北上征程。
父亲在此随队跨过大渡河。
某种意义上,战役计划的制定是“博弈”,战役计划的达成则是需要“搏命”。红军战士不怕“博命”,因为他们知道是为了谁。敌军最怕“博命”,因为他们不知道是为了谁。两岸对垒,谁现身发起冲击谁就是“活靶子”,这谁都懂。没有献身精神,谁人敢现身?
英雄气概是可以压倒一切的。
历史会永远记住安顺场十八勇士。他们是:
营长孙继先,二连连长熊上林,二排排长罗会明,三班班长刘长发、副班长张表克,战士张桂成、萧汉尧、王华停、廖洪山、赖秋发、曾先吉,四班班长郭世苍、副班长张成球,战士萧桂兰、朱祥云、谢良明、丁流民、陈万清。
历史永远会记住安顺场用三只翘首木船为红军摆渡的七十七名英雄船工。
历史会永远记住泸定桥二十二勇士,尽管他们中大多数没有留下姓名,最后牺牲在长征路上。
我们深切怀念无数在长征路上献身的英烈,不仅仅因为我们是他们的后代,更因为他们是“人上人”!高尚的情操,大无畏的气概,献身的境界。当今社会的人们,面对英魂,不应该掏心掏肺说点什么吗?
我们从安顺场沿大渡河左岸溯河而上至沪定桥。一百多公里的山路上随处都是“飞石滚落区”提示。看着沿途刀削似的峭壁、湍急翻滚的河水、崎岖起伏的山路,心中万分感慨。当年红四团的前辈就是在这样的地形下昼夜兼程240里,创造人类奇迹。这样的奇迹只能是有信念的队伍才能创造,这样的精神永远是我们制胜的至高无上法宝!
我们在路上。车轮滚滚,信念满满,我们追随着父辈的足迹…………
(八)
我们在哪里?
我们翻越了海拔4930米的夾金山。
1935年6月12日,中央红军前卫部队红四团在黄开湘、杨成武率领下开始翻越夹金山。三天后,部队从夾金山南麓硗碛成功翻过雪山。在今达维乡,红四团意外相遇红四方面军红二十五师七团。在预先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实现了红一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两大主力会合。
由于红四团和七团的相遇,中央红军确定了行军路线,翻过雪山实现会师。长征途中最悲壮的“死亡行军”就此开始。
检视我们自已的心情,自抵达夾金山脚下的宝兴开始,总是感到隐隐的难过和沉重。
从瑞金一路走来,我们看到的更多是红军与敌人的激烈战斗和拼死厮杀。红军靠着大智大勇,以少胜多,多次突围,变被动为主动。从湘江之战血流成河,到乌江飞渡、巧过金沙江、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神勇战斗,御敌万千。但是,当年的红军与强敌相比毕竟弱小。为求生存;为求民族解放;为求北上抗日挽救危亡;不得不选择这条“死亡行军”路线。
作为曾是军人的我们,对战场上战士牺牲的意义,是能够理解的。那是军事斗争的必要。况且战场上交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能够选择的就是信念和勇气。
可是,勇士战场身未亡,却倒在行军路上,那是更让人痛惜和难以接受的。
对于我们,红军过雪山草地的故事从小如雷贯耳,耳濡以沫。但身临其境,感受到的却不是伟大和光荣。而是“出征未捷身先死”的心灵震撼,是深深的叹息和怀念。
自湘江突围后,红军丢弃了全部辎重。在强敌围追堵截下,从未得到真正的喘息和补充。数月征战,将士们疲惫不堪。就是这样一只队伍,在得不到充分给养的无奈中,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死亡行军”的严酷征程。
红军中多是南方人,大多数人对高原缺氧、高山奇寒、雪盲症等一无所知。更不用说根本无法筹措到被装和食粮。中央红军翻越夾金山时,从毛泽东到士兵都没有棉军装。许多人穿着草鞋甚至赤着脚。这在今天实在令人难以想像。
登山行军开始后,随着海拔高度的提升和气温的降低,各种死亡接踵而来。滑落、缺氧昏迷、严重冻伤,雪盲踏空,行军队伍中不断有人牺牲。今天所有的高山救援在那时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全军都在死亡的边缘,无力将濒死的战友带离险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失去生命。这样的痛彻心扉,幸存者与后人永生难忘。
“死亡行军”不能阻挡勇者的脚步。在小金县,红一方面军终于和红四方面军会师了。自长征以来,红军第一次实现了聚集,散落的队伍开始汇合成更大的力量。
1935年6月至7月,父亲随红三军团翻越夾金、梦笔、亚克夏、昌德、达古等五座大雪山。
我们在暮色苍茫中翻越了夾金山。
站在山路的最高点,我们真想放声大喊:红军前辈们,我们来啦!
虽然我们来得太晚!但站在高山之巅,面向红军走过的群岭,缅怀之情释放的最深最远。足以慰籍对父母的思念;足以表达对红军前辈的崇敬;足以确认我们不忘来路,传承初心的真情!
2017年4月7日,为了追寻父辈的足迹,我们翻越了红军走过的夾金山。翻越时途经公路最高点,海拔4114米,气温摄氏5度以下。
我们在路上。
翻越夾金山,进入群岭高原后,我们也需要做出是否前行的选择。身已疲,但心还在激荡。
在红军曾经开过“懋功会议”的地方,让我们自已先休整一下。
车轮滚滚,我们将继续北上……
(九)
我们在哪里?
我们终于到达了甘肃会宁。
在这里,红军一、二、四方面军三大主力胜利会合,完成了伟大的长征。
会宁见证了中国革命史上的壮举,凝固了中国工农红军将士们那充满了胜利喜悦的一刻,也成为了长征的红色圣地。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一代核心领导、九大元帅、四十六位上将、一百二十七位中将、一千二百位少将在会宁留下了光辉的足迹。
让我们再次回顾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年表:
红一方面军1934年10月自江西瑞金出发突围,1935年10月到达陝北吴起。
红二方面军1935年11月自湘西出发突围,1936年10月到达甘肃会宁。
红四方面军1935年3月自四川苍溪出发突围,1936年10月到达甘肃会宁。
红二十五军1934年11月自河南罗山出发突围,1935年9月到达陝北永坪。
至1936年10月,经过千百次惨烈的突围战斗,红军三大主力终于在会宁实现了载入史册的伟大会师。
长征,是红军先烈用鲜血染红的悲壮征途。长征前各路红军人数超过三十万。会师时,突围成功幸存的红军只有三万余人。无数英烈倒在征途上。
但是,红军是胜利者。敌人调动了一百多万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围追堵截,打遍了半个中国,却无法消灭一只没有飞机大炮、经常吃不饱饭、只靠两条腿跑路的工农队伍。
正是这些衣衫褴褛的红军,建立了自已的苏维埃。
正是这些缺枪少弹的红军,一次又一次战胜了什么都不缺的强敌。
正是这些只靠两条腿跑路的红军,让追兵追了两万五千里。
正是这些掩埋了同伴继续前进的红军,缔造了一个全新的国家。
三万余人,这不仅仅只是一个数字,这是一把撒向中国的火种,以星星之火燎原了整个中华大地。
长征,是中国历史上的奇迹,也是人类历史上的壮举,即便是世界历史上闻名的汉尼拔远征也无法相比。汉尼拔远征行军900公里,红军长征12000多公里。汉尼拔大军33天翻越了平均海拔3000米的阿尔卑斯山脉,红军在10天内连续翻越平均海拔高度4000米的夾金山等5座雪山。最重要的是,悲壮的汉尼拔远征最终输掉了布匿战争,而艰苦卓绝的长征赢得了建立一个伟大国家的最终胜利。
美国时代生活出版社著名的《人类1000年》一书中,对入选的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这样说:“这是人类历史上罕见的传播理想的远征,红军长征经过了二万五千里路的征程,跨越了中国15个省份,翻越了20多座山脉,渡过二十多条河流,走过几乎与法国国土面积相等的湿地,在数十倍于己的敌人的追击、堵截中,最后与陕北红军会师。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队伍,成为了一支战无不胜的部队。………… 从此,中华人民共和国带领着世界上五分之一的人口进入了社会主义。”
许多中国人和外国人用各种方式“重走长征路”。我们也用自己的方式重走了长征路。方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自己的心去体验长征的艰苦卓绝。
我们将红军长征精神视为父辈留给我们的政治遗产。长征不仅仅是我们的宝贵精神财富,更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源泉。长征精神在我们心中永远神圣。因此,我们是来朝圣的!
我们已不年轻,但我们的心永远向着人民、向着国家、向着党。这是父辈给我们的传承。
我们从瑞金走到会宁,是为了让自己从心底再次印证这就是父辈的来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因为这条路从艰难通向光明。
我们要告诉我们的后代:“一切为了人民”就是从我们的父辈起永恒的初心。只要初心不变,就是一个纯粹的人、高尚的人;只要初心不变,就会为国家稳定、人民安康而努力;只要初心不变,就是为中华民族最终实现伟大复兴做出贡献。
此次“长征”,我们驱车从江西瑞金出发,途经湖南、广西、云南、贵州、四川,到达甘肃会宁。一路上车轮滚滚,心潮激荡,总是盼望着尽快到达下一个瞻仰纪念地。我们曾被阻断在险峻的金沙江畔。我们曾因对路况估计不足,在即将天黑时驶上了海拔四千多米的雪山顶峰。持续的高原反应、吃不惯睡不实、一天换一个地方的劳顿,对我们这样的年纪是不小的考验。虽然我们想探访途经的所有红军长征遗迹,虽然我们想处处追寻父親的足迹,但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还是让我们留下了一些遗憾。中央红军翻越的五座雪山我们只翻越了两座;刻骨铭心的水草地,一度近在咫尺,却最终没有看见。
收获与遗憾并存,此行极大慰籍了我们的心愿。 我们遇到的困难无法与当年红军长征相比,但我们尽力去践行自己的追求。因为,我们要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告诉后代:忘记了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重走长征路,是我们五人多年的夙愿,今日终于实现。
谢谢所有读过和转发《在路上》系列专辑的朋友!
如此多的回应让我们感到意外,如此多的关注和鼓励让我们感到鼓舞。留言中满满的正能量告诉我们:红军长征精神永存,我们的心同在。
深深地感谢你们的理解,向你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