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像】周佳裕/城里人

“党在我心中”特刊征稿启事

城里人

作者：周佳裕

01

炎炎夏日的傍晚依旧燥热，墙上的时钟快要指向七点了，桌上的饭菜还冒着丝丝热气，旁边的小女孩正趴在床上玩着玩具。

“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快七点了......”李嫂一边焦急地望着门口那条路，一边嘴里念叨着，心里冒出一丝莫名的不安。

终于，远远地看见一辆摩托车晃晃悠悠地驶了过来。还没停稳，李嫂就急忙迎了上去，一边习惯性地接过老李递过来的安全帽，一边数落着：“下班不回家，是不是又跑去买彩票了？”

老李讪讪地笑着，不敢接话，紧紧跟着李嫂进了房。

“还笑，也不看看时间，10分钟的路程，这个点才到家，还不去洗手，过来吃饭。”李嫂没好气地说着。

“你别说，万一我这两块钱中了五百万，我们买房安家，变为城里人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老李胡乱擦了擦手上的水，继续笑着说，似乎五百万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等你中五百万买房，只怕我是没这个命，还不如每天省下那两块钱，多买两块砖头呢。”

“爸爸，是不是我们在城里买了房，我以后就可以在城里读书啦？”一直闷头吃饭的小女儿突然问了一句。

老李伸手摸了下女儿的头“当然啦，买了房子，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啦”。

“爸爸，那你快点买房子好不好？我想早点变成城里人。”

老李刚想回答，脑袋里突然闪现出存折上那个时时记在心里的数字，最终，嘴巴里那个“好”字，等说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快吃饭”。

一家三口都不说话了，吃饭的氛围瞬间变得沉闷起来。

突然，一阵暖风吹进房，头顶的灯摇晃了几下，一声炸雷似乎就落在门外。

正在埋头吃饭的老李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将手中的碗筷一放，站了起来。“这眼看要下大雨了，工地刚进了一批水泥，守场的老徐肯定一个人盖不住篷布，我得过去帮把手。”老李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

“关你什么事？饭都不吃了，你又不是守工地的。”李嫂又埋怨起来。

“话不能这么说，上百吨水泥，淋坏了多可惜，再说我和老徐的关系那么铁，住的又不远，我不去帮他谁去。”老李打发摩托车，就要出发。

“等下！”老李刚要起步又被叫住了。“对家就没见你这么上心，工地的事看得比什么都重，安全帽都忘了拿。”

“谢谢老婆。”老李笑着接了过去，握住油门，扬长而去。

02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墙上时钟的指针已经过了八点，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没吃完的饭菜还热在锅里，李嫂在门外望眼欲穿。

一声一声的响雷中，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李嫂再也等不住了，匆匆拿了把雨伞，准备去工地接回没带伞的老李。

手机突然响了，显示屏上，老李憨厚的笑脸异常突兀，那是过年时她大女儿才给他设置的。李嫂点了下“接听”，正准备数落一番，电话那头却传来另一个声音。

“嫂子，我是老徐，老李出事了，我们在县四医院，你快来。”

李嫂脑袋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炸雷，比刚才的任何一个都要响，恍恍惚惚中，赶紧抱上女儿，出门拦了辆的士。

医院大门外，老徐像热锅上的蚂蚁，看见李嫂带着女儿下了车，急忙一把拉着往急救室跑，一边匆匆地说，“嫂子，老李和我盖水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掉了一根钢筋下来，刚好砸在老李的头上，人已经在急救了”。

李嫂来不及说什么，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慌慌张张地被老徐拉着上楼。

急救室外，另一个工友也坐立不安。终于，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朝李嫂摇了摇头“很抱歉，颅脑损伤严重，没抢救过来......”

李嫂听到这里，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一样，眼前一黑……

03

窗外的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似乎听见女儿在哭喊，李嫂仿佛从一个长梦中被惊醒，扫了房里的人一眼，最后在落在老徐身上“老徐，我家老李呢？”

“嫂子节哀，老李他……”老徐哽咽着，不敢往下说。

李嫂终于明白不是做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嫂节哀，老李他是为了抢救公司财产而牺牲的，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拍了拍李嫂的肩膀。

李嫂抬了下头，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这是我们公司孙总。”老徐忙补了一句。

李嫂眼神茫然地摇摇头，突然问了一句“我家老李能留在城里吗？”

孙总很快反应过来了“您是说，要把老李葬在城里吗？”

李嫂点了点头，“我们家老李十几岁出来打工，一心想赚钱在城里安家，当城里人，可现在……”说着，又要哭起来了。

孙总急忙劝住，“可是可以，只是得……火化”，他小心翼翼地说出最后两个字。

“好。”李嫂点点头，眼神坚定。

04

两天后，城西墓园，一个朝着城里高楼的墓碑上贴着老李那憨厚的笑脸。

“妈妈，爸爸留在这里算城里人吗？”墓碑前，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身边的李嫂。

“算”。

作者简介

周佳裕，工作在平江乡镇，喜静，爱钓鱼。

_{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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