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家来稿】小小说:做佛
村子里有座庙,庙里原本有座发子老爷。
据说,发子老爷很灵验,尤其是没有孩子的人家来求子,有求必应。因此,发子老爷的佛像前常年的烟火不断。
后来,大庙改成了学校,庙里的发子老爷碍事,拆了,先前还在校园里扔着,供孩子们爬上爬下的捉迷藏。久了,也不知道被拉到哪里去了,一说是去修了桥,做了桥墩。一说是做了生产队里猪圈的地基,无从知道。反正是没了个尸首。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庙还在,破破烂烂的,早不再是学校,就那么破破烂烂地在村北闲置着。如今,村里的人生活都富裕了,大家坐在一起,闲聊天的时候,突然都怀念起那座庙,怀念起庙里的发子老爷。甚至有些年轻人,虽没见过,但谈起庙来,谈起庙里遗失的发子老爷来,也是无限的惋惜。于是,有一个做了老板的村民,决定把大庙修葺一下,重新再造一个发子老爷放到里面。
做发子老爷的石料拉来了,是一块很大的汉白玉石头,卸石料的时候,动用了起重机,很多人都来看。品评石料的成色。虽不懂品石,但都说石头挺好的,真大。
请来的石匠是个高手,曾经做过很多的佛像,他还带了两个徒弟,给他打个下手,负责雏形时的打凿。
开始,石匠指指点点,由俩个徒弟忙活,石匠在吩咐完活计的时候,就坐在石头上抽抽烟,和来看热闹的村里人扯扯闲篇。来看热闹的老年人居多,而且多半是男性。他们也坐在石料上,看着两个年轻人敲敲打打,预测一下敲打的该是发子老爷的什么位置,有时也拿石匠开个玩笑。
“石匠你真本事,不但能揍出儿子,还能造出佛爷。”
石匠是走南闯北的人,说话没个分寸。“就是没造出个你。”
开玩笑的人没占到便宜,会说出更难听的话,大家谁也不当回事,大家都把坐在石料上聊天当成一大乐事。
佛像能分出脑袋身子胳膊腿以后,石匠的活多起来,石匠端详一会,开始敲敲打打,有时还要用上电刨子、电砂轮。这时,石料上石粉飞扬,村人们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看,只有石匠歇下来的时候,大家才能走上前,品评一番,这只眼的眼角开小了,那只手的拇指不够弯曲了,大家按照记忆中的发子老爷指指点点,都说石匠做的发子老爷没有先前的发子老爷威风。
“你这手艺可欠着火候,这发子老爷都让你给糟践了。”大家并不许会石匠愈渐铁青的脸色,毫不客气地评论着石匠的手艺。他们觉得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石头,又花了大价钱雇来的石匠,如果发子老爷不是他们脑子里的,他们真的觉得钱花得太怨了。
众口铄金,走南闯北的石匠见得多了,他的脸上虽然有了铁青的颜色,但他还是我行我素地按着自己的心路雕琢着。
佛像雕成了,在把发子老爷请进大庙里的时候,村里举行了隆重的仪式,石匠毕恭毕敬地给佛像开了眼。发子老爷坐在大庙里,两眼微眯,似笑非笑,一副深不可测的神情。村人们燃了香,虔诚地跪在它的脚下膜拜。大家谁也不敢看发子老爷的眼睛,只在不停磕头的同时嘴里也不停地祷告着:发子老爷保佑,发子老爷保佑。大家谁也没了品评佛像的想法了。
曲圆,原名张淑霞,北京市大兴区作协理事,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时代文学》、《都市》、《天池》、《北京日报》、《京郊日报》等各类期刊报纸,小说《四姐》获第八届首都职工文化艺术节“五一文学奖”,小说《搭伙》获第十届首都职工文化艺术节“五一文学奖”,并在首都职工“身边”征文活动中获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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