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请回过头去，认真地看看父亲

父亲的白发

最初，是零星的点缀，仿佛岁月

将无形的苦难一点点地凝固、漂染

每一根都闪烁着针尖刺眼的疼痛

寒风透过生命的缝隙，一阵阵猛吹

从未低过的头颅最终屈服于几场大雪

接受它赐予的圣洁而苍凉的白

白得像云，在高处追逐蔚蓝色的梦

最后跌落成现实的碎片，至今有人

在怀念他馈赠的荫翳和雨水

满头的白或许是取自于他身体里的盐

酸甜苦辣之外多出来的一味，确证他

这一生洒在稻田里的汗水剂量

又或许，是一片疲惫不堪的阳光

落在他的头上，要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生活的镜面，依然反照出寒霜的光芒

与父亲走在雨中

暴雨制造的凝重像一道深奥的哲学命题

我快步地走着，一如往常急于找到答案

年逾花甲的老农努力效仿我步行的节奏

但依然落在了后面

他的苍老和疲弱，被一场大雨揭穿

繁星一样的白发被雨洗过后更加醒目

水淌过岁月掘出的沟壑，在脸上横流

衣服紧贴着身体，凸显一身瘦骨

雨越下越大，很快将我俩淋透

走丢自己的人，快与慢的结果最终一样

我放缓步伐与他同行，他露出一丝浅笑

仿佛是因为分走了我身上的，一部分潮湿

天地澄明，像一面闪闪发光的镜子

我看见镜中的自己行色匆匆疾行如飞

我看见镜中的他眼含热泪，双手合十

顷刻，所有的雨点像箭镞般向他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