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德鲁克》第三十五讲:反对战争

原文

子之所慎:齐、战、疾。(《论语.述而篇》7.13)

德鲁克对曰:“凡是未曾尝过我们那一代习以为常的恐惧生活,从未受到战火蹂躏,未曾吃过战俘营苦头或生活在恐怖警察国家的人,不仅应心存感激,更应该凡事怀有包容心与怜悯。”(彼得.德鲁克《明日地标》)

解读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情可以轻松以对,而有些事情则需要很谨慎。在《论语.述而篇》7.13中,孔门弟子提及孔子以慎重态度对待的三件事分别是:斋戒、战争、疾病。

第一个是斋戒,就是祭祀前的准备,将其列为第一位,可见孔子对鬼神的诚敬的态度。人死为鬼,鬼就是我们的祖先,想到了祖先,就会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也会离开这个世界,这就是斋戒的意义,它可以让我们不在乎世俗的成败得失,回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同时也是在表达对祖先的敬意,在《论语.乡党篇》10.7中,孔子斋戒前,沐浴一定有浴衣,用布做的。斋戒时,一定改变平日的饮食,居住也一定换房间。(齐,必有明衣,布。齐必变食,居必迁坐。)这些都是在提醒自己,如此才能专心祭祀,如果与平日无异,就很难转变心情。斋戒时,人的心情就会收敛。

第三个是疾病,人应该珍惜自己的身体,何况古代的医药不发达,出现疾病就可能会有生命的危险,所以要格外的小心。在《论语.乡党篇》10.8中,谈到了孔子很多的用餐习惯,很多东西他都不吃,比如鱼和肉腐烂了不吃,颜色难看了不吃,味道难闻的不吃,烹调不当的不吃,季节不对的菜不吃等等,结合本文不难理解,病从口入,孔子是非常注重饮食的健康的,他说食物不以做得精致为满足,肉类也不以切得细巧为满足(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是把健康放到第一位,从而避免疾病的发生。孔子可以活到73岁,这在他的年代来说已经是非常不得了,想来跟他对身体的爱护也是有关系的。

最后我们要重点讨论的是战争。毫无疑问,孔子是反战的,战争决定国家的兴衰荣辱与个人的生死存亡,怎能不慎?就连写下《孙子兵法》的孙武其实也是反战的,在《始计篇》中,孙武开宗明旨说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在中国的古代,诸侯之国都不大,人口从向万到几百万不等,一旦战败,就有可能是亡国灭种。而且上战场的都是一个国家最富有生气的一群人,将生命丢在战场上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怎么能不慎重呢?

也因为如此,所以孔子才会对管仲给以很高的评价,并一而再,再而三的替管仲辩解,比如在《论语.宪问篇》14.16中所记载,子路说:“”齐恒公杀了公子纠,召忽为此而自杀,管仲却仍然活着,这样不能算是合乎行仁的要求吧!“孔子回答说:”齐恒公多次主持诸候会盟,使天下没有战事,都是管仲努力促成的,这就是行仁的表现,这就是行仁的表现!“连续说了两遍,可见孔子对自己的观点是非常确定的。

接着,在《论语.宪问篇》14.16中子贡也表达了相同的观点,由此可见,在当时很多人并不认同管仲的,子贡说:“管仲不算行仁的人吧?桓公杀公子纠,他不但没有以身殉难,还去辅佐恒公。”孔子子立即纠正他的话:“管仲辅佐桓公,称霸诸侯,一匡天下,百姓到今天还承受他的恩赐。如果不是管仲,我们今天已经沦为夷狄,披头散发,穿着胸襟开在左边的衣服。他难道应该像坚守小信的平凡人一样,在山沟中自杀,死了也没有人知道吗?”

孔子多次帮助管仲辩解,首先是基于对历史以及人物的正确认识,当时的背景是周平王东迁以后,周天子权威大大减弱,诸侯国内的篡权政变和各国之间的兼并战争不断发生。与此同时边境族群趁机入侵,华夏文明面临空前的危机。齐恒公在管仲的辅佐下尊崇周天子,并数次发动帮助诸侯国攘斥夷狄战争。如果没有管仲,中原分裂,当时四周强大的蛮夷部族,如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就会乘虚而入,中原恐怕就要被夷狄统治了,而中华文明可能会就此消失。孔子能从大局出发去评价一个人,其目光何其远大。

在中国的历史上,每逢动乱年代,老百姓的性命往往是贱如草芥,只能在逐鹿群雄的刀剑和铁蹄下流血和呻吟;就算生在和平年代,老百姓也随时会被政客们献上祭坛,充当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所谓“苍生福祉”,所谓的“百性利益”往往是统治者拿来当政治口号用的,绝对不可当真。由此元人张养浩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以孔子才会对战争持如此谨慎的态度,也才会如此的理解和评价管仲了。

德鲁克对待的战争的态度和孔子非常相似,。司马迁在《史记 太史公自序》中说“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孔子就是生逢此乱世,对战争的破坏性感同身受,德鲁克同样经历了20世纪的两次二次世界大战对人类文明的巨大破坏。

德鲁克本来是一名经济学和政治学的学者,在他年轻的时候,已经在这两方面崭露头角,并引起了业界的注意。可是在这个时候,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学术生涯当中已经很顺利的那个阶梯,却去研究管理?

这是有根源的。这个根源就是“同情”。英文叫Sympathy,佛教里叫“慈悲”,在儒学里,中国的国学里面叫“恻隐”,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德鲁克出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1909年,成长于从第一次大战到第二次大战之间,事实上,战争是德鲁克童年时期大部分的记忆,那时候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身处战争漩涡的奥匈帝国就此四分五裂。德鲁克回忆说“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想象,那场战争会有结束的一天。事实上,每个和我同年龄的男孩都晓得长大的意思,就是送到前线作战。”1959年,德鲁克在其出版的《明日地标》一书中写道“凡是未曾尝过我们那一代习以为常的恐惧生活,从未受到战火蹂躏,未曾吃过战俘营苦头或生活在恐怖警察国家的人,不仅应心存感激,更应该凡事怀有包容心与怜悯。”

如果说战争带来的是恐惧,战争结束后和平带来的则是饥饿,跨越1919及1920年的那个严冬。德鲁克在他那本自传《旁观者》一书中写道“我和其他维也纳的小孩一样,都是胡佛总统救活的。他推动成立的救济组织,提供学校每天一顿午餐。这顿午餐清一色是麦片粥与可可粉冲泡的饮料,直到今天我仍然对这两样东西倒尽胃口。不过整个欧洲大陆,当然也包括我在内的数百万饥饿孩童的性命,都是这个组织救活的。”

一个组织居然能发挥这么大的功用。从德鲁克活生生的童年经历,我们不难发现,德鲁克强调“通过组织这种工具,尽量发挥人类创造力”观念的源起。另外,德鲁克的出生和成长的背景让他看到和体验到了人生的不幸,他才有了强烈的动机和热情去做学问。那时候需要解决什么社会问题呢?一个是经济学,一个是政治学。所以,德鲁克很快就成为一个教法律的、政治法的教授。

因为希特勒的兴起,德鲁克的学术著作被列为禁书,他感到了生命危险,然后就去了美国。当时一大批欧洲学者纷纷离开了欧洲,因为希特勒很快要发动战争占领欧洲。

到了美国以后,德鲁克意外地发现,美国有一种现象,这种现象就是:社会在组织化,有很多企业诞生,企业代替了之前的乡村社区,成为人们寻找工作机会、找存在感、能够得到身份的认可、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的新场所。

那时候的美国乡村,就跟今天中国的城镇化差不多,农民纷纷从农村走到城市。当时的美国,那些大工业都集中在一些新兴工业城市,比如说底特律汽车工业。德鲁克看到了这一点——社会开始出现一种新的社区,而这个新的社区就是工作社区,也即我们所说的企业。

德鲁克还看到,有些社会组织(企业)办的很成功,而成功背后的原因则是:有些人在承担组织、协调、统筹的工作,也就是我们称之谓的“管理”,管理作为一种能够使企业和社会组织有效的新生事物,引起了德鲁克的好奇。而德鲁克的一生,就是在不断探索和研究,怎样用管理取代独裁,用管理来发挥每一个社会组织的功能,有效地规避战争所带来的损失,实现社会持续的进步和发展。

彭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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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鲁克创新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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