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年糕,喝弧度,想事
某天早上到单位楼下,下车。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叫卖声:“年——糕,年——糕。”心里一阵窃喜,赶紧顺着声源找人。
叫卖声断断续续。听了几分钟,终于发现在路对面叫卖的老人。我“喂”了一声,老人朝我这边看过来,我招招手,他就开始推车往我这边走来。
久违了久违了,熟悉的三轮车,熟悉的大菜刀,熟悉的棉布包着的年糕。
一边看老人切年糕,一边跟老人唠嗑。老人四点来钟起床,做年糕,到六点来钟就出来卖年糕,走街窜巷,到现在就剩下这一点了。
我买了两份,先切了一份五块钱的,感觉不小,第二份就要了三块钱的。提着上了办公室,给小同事放桌子上一块。小同事兴奋地说:“哇,太好了,好久没吃这样的年糕了,小时候我妈赶集经常买给我们吃。”是啊,我记得前年去两城年集玩,还买了两块这样的年糕,是用两根不知什么庄稼的秸秆串着,吃起来特别有年的味道。
小同事找到小时候的感觉了,几口就吃光了。
小时候的味道,不知道多大年龄的人会开始回味。我仔细想了想,这大概与年龄无关,而与当时的心境有关。具体来说,应该是因为当时那东西不能敞开了怀吃,而那东西现在又经常吃不到了,所以偶尔再吃到一次,会回味无穷。
小同事说小时候苹果捞不着多吃,妈妈买回来苹果以后要藏起来,有节制地拿出来分给她和弟弟。这事记忆特别清晰,但是对小时候的苹果味道没有特别的回味,因为现在各种品种的苹果都有,而且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如果现在市场上买不到苹果,偶尔吃个苹果的话,肯定又会联想到小时候苹果的味道。
胡子同学那天让我买饼干,说买最好的。我问什么样的是最好的,他说就是看起来很洋气的。我说我怎么觉得青岛钙奶饼干就不错?小时候的味道。他当然是大声抗议,对于他们这一代来说,从来没体会到不能敞开了吃的滋味,而只有节食的时候控制自己不多吃的时候,基本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又怎么会有“小时候的味道”这一说法?
只有稀缺,才会深刻,才会有小时候的味道。
昨晚老李给我两个从老家捎回来的大萝卜,上次给我带来的老家的地瓜还没吃完,于是中午做了一大锅“三合一”咸饭。
所谓“三合一”就是地瓜块、萝卜丝、和花生米碾碎,放上水,加盐,一锅炖。炖的越烂越好,热气腾腾地吃。
我做好以后发了个朋友圈,引起若干共鸣。
莒县人民反映:
其一、这是啥?
其二、没吃过。
其三、地瓜饭。
其四、弧度不像弧度,咸饭不像咸饭。
在日照生活的外地人反映:
其一、哈过,糊涂。
其二、地瓜菜
日照本地人民反映如下:
其一、我的最爱。
其二、神饭。
其三、好饭。
其四、在老家做这饭也喂猪,好吃。
其五、儿时记忆,回味无穷。
其余都是好吃好吃点赞点赞。
结论就是如我所说:日照人民冬天必备的神饭。
在我记忆里,第一次吃这样的饭是跟了胡子爹以后,跟公婆住一起,老太太喜欢做这样的饭。小平房里有口大锅,连着隔壁屋里的炕,冬天基本每天早上都有一锅这样的大锅饭。老爷子拉风箱烧火,老太太往里加料子,估摸着差不多以后,揭开锅盖,顿时满屋热气腾腾,老太太一碗一碗地盛好放了锅台上。我这近视眼从外边一进去,眼镜立马就起了雾,云里雾里地看不清。擦完眼镜,坐下来围着锅台唏哩呼噜地哈,就着辣椒咸菜,有滋有味的。
我生了胡子同学以后,出了月子,也喜欢吃这样的饭。早上哈上一大碗这样的饭之后,急匆匆跑了楼上去,抱着小胡子同学看韩剧《天桥风云》,美女加欧巴,至今记忆犹新。一边是地瓜萝卜花生米咸饭,一边是长腿摩登妖艳的韩国超模,这情景,想起来也是醉了。
昨天给老妈打电话问安,老妈问什么时候回家,让回家的时候提前打电话,她好提前买好猪爪子,做猪爪子冻吃。一想起猪爪子猪头肉,又想起了小时候要过年的时候,围在一个大铁盆旁边,看爸爸拆解煮好猪头肉,间或给每个人嘴里塞一块的情形。
热气腾腾的猪头肉,流着哈喇子的孩子们,往事又历历在目。
这两天看渡边淳一的《复乐园》,渡边淳一是个医学博士,作品对人物的生理心理刻画,都很专业。这部小说写的是一群老年公寓里的故事,一群至少六十五岁以上的老年人那些事。在他的笔下,那群老年人活得比年轻人还活跃,大概是因为年龄大了,顾及得东西也少了,所以:
“老爷爷变成了男孩子,老太太变成了女孩子。他们抛弃了年轻时很在乎的做作和伪装,回归到了刚出生时的婴儿状态。”
看的他写的,我放心了。本来以为自己的爱回忆是老了的表现,现在发现老人已经不回忆不怀旧了,因为他们根本就记不起以前的事了。而对于我来说,还能经常记起来二十年前三十多年前的事,所以还很年轻嘛。
因为美好,所以会记忆深刻,怀念的不是当时的东西,只是当时的心境,和回不去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