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伟文 | 新科技哲学与新科技人文大有可为
引言
进入21世纪,人类正步入深度科技化时代。在这样一个人类攀爬巨大技术悬梯的时代,如何开拓与反思人类文明、如何探索与实践人文主义?笔者认为,20年代是整个世纪思想奠基的时代,新科技哲学与新科技人文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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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科技化时代与走向行星性的科技
哲学何以把握时代精神?根本上讲,需要从思想上领悟时代的本质。
进入21世纪以来,会聚科技、新兴科技和颠覆性科技方兴未艾,我们正在步入前所未有的深度科技化时代,人类已经成为改变整个星球的力量,正在用技术再造自我而走向科技智人。因此,人类增强就是在深度科技化这一时代背景下的产物。
谈到人类增强,首先要将其放在深度科技化条件下的技术系统和广义生命观里面来看。
技术社会与技术系统的思想源于法国技术哲学家埃吕尔,强调了技术作为一种无远弗届的力量形成了决定性的技术秩序。而这种秩序的发展导致了人类世的出现,引发了人所创造的技术力量远大于其对技术的控制力这一文明的悖论,也就是海德格尔的弟子京特·安德斯在《过时的人》一书中所说的普罗米修斯的差异。而在走向深度科技化的21世纪,透过碳达峰碳中和、计划中数以千计的微型通信卫星系统等不难看到,技术系统正在拓展和渗透到整个行星的每一个角落。
由此,在理解人类增强时,应该看到人类增强是在技术系统及其带来的行星性改变前提下展开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人类生命具有了宇宙生命的意涵,人类增强是不是走向宇宙生命的第一步就成了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
在行星性视角下来看人类增强,不仅关注身体的增强,更要看到人们在深度科技化时代的生存,无时无刻不在借助科技所构造的不断增强的人工化环境,也就是所谓的增强现实。
比方说,自动驾驶意味着汽车要不断采集各种数据,甚至可以说自动驾驶汽车其实行驶在数据世界里。再比方说,记忆增强不一定要通过改造神经系统来实现,还可以通过智能眼镜之类的体外记忆装置来实现。
科人文主义哲学要思考人类如何登上技术悬梯
21世纪人文主义要有一个大思路,那就是步入深度科技化时代的人类正在攀爬巨大的技术悬梯。
透过普罗米修斯和爱比米修斯等神话,可以看到所谓人文思想同时蕴含着开创与迟疑两个相互矛盾的维度,它反映了人们在面对自然状态尤其是自身进行颠覆性改变时的一种恐惧,人们担心会带来不可承受的惩罚。
面对这一文明开拓与反思的悖论,需要人文主义哲学出场,需要思想发挥其应有的审度权衡功能。但我们也要看到,思想固然可以开拓全新的视野,但如果沉湎其中,也有可能变成娱乐性和欺骗性的东西。
而深度科技化时代无疑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科技文明奥德赛,人文主义思想探索的目的就是要使科技智人免于文明的迷航。其思考的焦点在于,如何让我们的文明拥有未来,而不会因为技术的失控和滥用而失去未来。
当然,更为深刻的问题是,是不是沿着深度科技化这个方向,本身就是让人类没有未来的去未来化之路?而那样的未来,真是我们想要的吗?比方说,人类的未来会是通过意识上传而延续的纯精神文明吗?人类应该主动成为新的宇宙生命形态的低级生命火箭推进器吗?
新科技哲学与新科技人文在20年代可以大干一场
段伟文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研究方向包括科学与技术研究(science and technology studies)、科学哲学、技术哲学、科技伦理、网络研究等。
原文载于《中国科学报》 (2021-07-08 第1版 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