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你的痕迹——兰城往事之船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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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船啰，上船啰。”一个小女孩打着招呼。挑箩筐的，提袋子的，抱小孩的……来自石渠、马涧、灯头、浦江等地的客人，踩着船板，忙乱中上了船。

待一百多人坐定，小女孩把脏兮兮的船板翻个面，露出黄油漆过亮闪闪的另一面，把它竖立，搁在船沿。船是大船，可以容纳300人。大灶、大床、大桌子、大锅盖、大木勺，所有的家当都比一般人家大。锅盖、木勺都是柏木制作，黄油涂过，有钱人家才会这样。小女孩对船上的一板一木视作珍宝。

“一人一票，人一角，货五分。”紧接着，小女孩挨着人群一个一个走过去，开始卖票收钱。

“船妹妹，今天又赚了不少，开心吧？”客人和女孩搭讪。

船妹妹真名程招弟（父母希望她带来弟弟），刚满12岁。父亲是船老大。家里的这艘大船，隔三天往返城里一趟，白天吃在船上，晚上睡在船上，空闲时停靠在洲上码头。船就是他们一家人的衣食住行所在。

船妹妹的阿爸稳稳把着舵，伙计挥舞着船桨。水波荡漾，微风拂面，船上的人有说有笑。

“我去卖柿子，今年收成不错，西门水果行好价钱，他们会运到上海杭州呢！”

“我要多买些布料到浦江贩卖，兰溪布店多。”

“老zhua头的猪头肉，味道那个好，今天再去吃。”

“黄静斋老中医开的方子到药店抓药免费哟，我为孩子抓几贴。”

……

船晃晃悠悠行驶了几个小时，中午12点，稳稳地停靠在西门码头。

“布店怎么走？”

“来来，我带你去最有名的祝裕隆。”船妹妹顾不得休息，跨上码头，“噔噔蹬”上了陡峭的台阶。

穿过西门，右拐，过金华子年糕店、昌平和烟店就到了祝裕隆老布店。

“船妹妹，你来了，欢迎，欢迎。”店里的伙计热情地招呼。

如果布料超过九尺五，伙计会量出一丈呢。客人心满意足。

“船妹妹，十把蒲扇送你，谢谢你带来生意。”船妹妹回到码头，把蒲扇交给阿爸。

“囡囡，去帮阿爸打个酒。”

船妹妹再次上岸，西门左拐，经过一饭通米行、老木勺炒花生店，来到Zhao an shun（抑或赵安仁）酒店。花四角多钱往毛竹筒里装上两斤黄酒，顺便买了阿爸喜欢的大美丽牌香烟。

黄酒、香烟都到了船上，阿爸掏出自带的炒花生，开始自斟自酌。

忙完这一切，船妹妹自由了，她来到最热闹的南门溪滩。

城南戏院已经开演，《十三太子林凤春》、《五子哭坟》热闹而精彩，米行里顾客正在讨价还价，变戏法的摊位前挤满了小孩，挑着菱角、毛豆腐、麻糍的小贩来来往往。

船妹妹买了一根红头绳，吃了一碗馄饨，到城陇里花茶店看好奇。

除了生意店，兰江旁边最多的就是花茶店，忙完了活，顾客都喜欢去花茶店里喝茶、放松。

花茶店里，打扮妖艳的姑娘正剥了瓜子递给茶客，娇媚的举止，发嗲的声音，引来到了众多男子。

船妹妹在花茶店门口，见一姑娘趁顾客不注意，抓了一大把瓜子悄悄地放入自己衣袋。下一位顾客来临，她拿出口袋的瓜子装盘。这样可以收双倍的钱。

高级的娱乐场是停在河里的茭白船，船里的姑娘可俊俏了，电灯公司老板、银行行长等这些头面人物才能消费。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要上船回家了。

一想到晚上会有浦江等地顾客要在船上寄宿，船来到官桥后面的萍乡客栈，租了好多床被子。

一床被子一个晚上，船妹妹要付给客栈老五分钱，然后她以一角的价钱租给顾客。

船妹妹弯着腰，低着头，把三四床被子扛上肩，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下陡峭的台阶，上船。

沿着西门，她要来回跑四五趟。待全部背完这些被子，人都趴下了，顾客多的日子要租四五十床呢。可是想着能挣那么多钱，船妹妹也是美滋滋的。

回程了，天渐渐黑了。

“船妹妹，快点灯，黑漆没洞怎么聊天？”

“有灯讲灯话，没灯乱gun念。“（说瞎话的意思）

船里的顾客开启玩笑模式。

船妹妹拿出风包灯，点燃一根火柴，把灯草往洋油瓶里摇晃几下，霎时船里发出了亮光。

“咋梆梆，咋梆梆，茭白船两头翘，水烟筒呱呱叫……”

欢快的道情响起来，黑暗中，船驶离了热闹的兰城。

讲述人，程招弟阿婆，85岁，洲上码头出生，洲上码头长大。本文根据她的述说，上图为叶玉君老师采访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