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升三级——细读徐谓礼文书(二)

注:因为出现了重大的错别字 T_T 所以删文重发,徐谓礼被徐渭抢了风头,输入法的组词也就直接出错,抱歉抱歉~

上篇提到浙江省博物馆武林馆区三楼书画临展厅“徐谓礼文书展——南宋官职百科全书”临展,已经在6月底结束了;错过这个展览的朋友们,本文也能弥补一些错过的缺憾。

这篇来说说从文书中看到徐谓礼出仕官后升迁的前三级传奇经历。宋代历史上任何一个名声赫赫大人物都无法提供这样细致的解读,因为史书也好墓志也好,关注的往往都是大人物的重要节点事件,会记录他们何时中进士,何时外任知州,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关注到从九品、正九品、从八品这种级别的官阶升迁。

这正是展出的徐谓礼文书价值之所在,让我们得以具体而微的看到一位南宋官员的仕途全貌。

先介绍一下徐谓礼文书的出土,这是在2005年武义龙王山麓的一个宋墓被盗案件。

被盗的是一穴两室的一个标准南宋夫妻合葬墓,右室应该是女主人墓葬,早年就已经被盗,盗墓贼并无什么新发现。

徐谓礼墓盗洞

但左室墓葬保存基本完好,盗墓贼掀开压在棺椁上的石板墓志,开了一个小口进入棺后,发现里面有一些毛笔、镇纸等文房用品,还有一个盒子里装有几枚印章。

这些器物类文物很快就被盗墓贼出手卖掉,事后也无法追查到买家,很可惜这批物件再也没有被追回。

盗墓贼在墓葬中最重要的发现就是封在一个容器里的十几卷文书,盗墓贼显然对于这些文书“寄予厚望”,高价卖给了北京的藏家,但没想到竟然因为文书纸张太新、内容太奇怪,大部分文书都被买家退货。之后他们就以文书照片在市场上兜售,但直到2011年,这批文件才真正进入了文物和历史学界的视野。

2011年,武义县博物馆原馆长,现在的武义文化局长董三军等人最早看到了这批文书照片,在和来武义博物馆做讲座的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嘉励老师探讨后,认定这是一批重要的出土文物。报案后,经过武义当地警察部门查案和追缴,把“砸”在盗墓贼手里的和被北京买家扣留的文书全部追回。

在2012年根据盗墓贼的交代,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武义龙王山麓的这个被盗宋墓进行了科学的考古发掘。

徐谓礼墓全景

经过考古,根据在墓葬中出土的墓志残石,确定了墓主人身份:就是之前提到的南宋官员徐谓礼(“先君讳谓礼,字敬之,姓徐氏,婺武义人。”——徐谓礼墓志)。

墓志中虽然也有徐谓礼的生平介绍:“少受经膝下,刻励□学,志世其科不偶用(下残)……告院补外添差通判建昌军,监三省枢密院门兼提(下残)……运司主管文字,除将作监簿,迁太府丞,出知信州(下残)……事兼知泉州,积阶至朝散大夫。”

显然内容比较简略,而且墓志毁损残缺,但墓志上的记录可以和徐谓礼文书内容进行对比验证,加强对于徐谓礼的认识。

出土的徐谓礼文书正是徐谓礼为官生平的记录:录白敕黄、录白告身和录白印纸,其内容都是关于徐谓礼为官生平的记录。

这篇我们先主要来讲讲“录白告身”,顺便看看徐谓礼生平中最初的一段为官经历。

所谓“录白”意思是抄件,也就是把官方正式文件抄录备份;所谓“告身”这是官员级别身份的主要凭证。

上篇提过,宋代官员的官员级别体现在寄禄官阶上,而“告身”就是阶官的“任命状”,即朝廷授予官员寄禄官阶提升的文件(略似于今日干部行政级别提升的公文)。因此从徐谓礼文书“录白告身”的内容中就能清楚得看到徐谓礼为官生涯中寄禄官阶是如何、为何又在何时一步步得以提升。

“录白告身”的第一段就是徐谓礼第一次寄禄官位的提升,上篇中提到在南宋嘉定拾肆年(公元1221年)徐谓礼官场起步时的官阶是:承务郎,获得临安府粮料院监当官的差遣,这是京官最低等的从九品,一年后的嘉定十五年徐谓礼就升到“承奉郎”(正九品)。

如此快速的升迁,并不是徐谓礼的办事得力,也不是得贵人青睐,实际上这是一次“普惠”升迁。下面这张图是浙博在展厅做的展板介绍,相当详细的介绍了这一告身内容的细节。

简单说,就是因为在嘉定十四年镇江副都统翟兴宗献上“皇帝恭膺天命之宝”,文武百官可以“各进一秩”。

(据《宋会要辑稿》载:翟兴宗进献的是“玉宝检”也就是玉玺的官方留档印文,而按《齐东野语》的说法“皇帝恭膺天命之宝”是嘉定十三年(1220),淮东制置使贾涉奉朝旨派遣赵拱前往河北,会见蒙古驻汉地的最高军政长官木华黎,返程时,赵拱得蒙古大将扑鹿花所献“皇帝恭膺天命之宝”玉玺。

另:“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一说是宋真宗皇帝为封禅而特制玉玺,另一说是宋徽宗的皇帝八宝之一)

嘉定十五年春正月庚戌朔,宁宗皇帝“服靴袍御大庆殿,设黄麾半仗”,举行隆重的受宝典礼,事后将玉玺于天章阁安奉。己未,以受宝赦天下。令监司、帅守在外从官以上,皆须上表称贺。——《文献通考》

“以宝玺恩封赏文武百官,各进一秩,大犒诸军,京城太学、武学、宗学等三学士人并推恩有差。”——《齐东野语》

徐谓礼正好也在这“各进一秩”里面,从“承务郎”特授“承奉郎”。

这次“宝玺恩封”是宋宁宗朝晚年一次令人瞩目的政治事件,实际上和韩侂胄被诛杀后升任宰相的史弥远当政后试图安抚朝野、蒙古崛起后宋金关系的变动等时世大局变化也有牵连。考虑到徐谓礼出仕的“嘉定十四年”这个敏感时间节点,特别是“献宝”事件的重要推手贾涉和徐谓礼也有一定的姻亲关系,恐怕这事背后也有更多的隐情。

实际上这次“宝玺恩封”恩惠面非常大,《齐东野语》中就记录有:“能文之士如朱中美、钱槱、谢耘等数十人,作为颂诗,以铺张盛美。四方士子,骈肩累足而至,学舍至无所容。盖当国者,方粉饰太平,故一时恩赏,实为冒滥。”

仕官一年得以升迁已经算很不错的际遇了,没想到两年之后的嘉定十七年十月徐谓礼又因为“朕祗奉  燕诒丕承 骏命敬举  先朝之典 诞敷寰宇之恩 凡列尚铨 咸陞前级 是谓非常之渥 勉思报上之忠”(——徐谓礼文书“录白告身”第二段)得以从“承奉郎”特授“承事郎”。把这段拗口的古文翻译出来其实就是:宁宗皇帝死了,理宗皇帝即位,全体官员又得以升迁一级。

短短嘉定十四年到嘉定十七年三年有余的时间,徐谓礼已经从“承务郎”从九品的寄禄官升到了“承事郎”从八品,这时候他连武义县城恐怕都还没离开。

还记得上篇“八百年的的“后浪”——细读徐谓礼文书(一)”我们提到的,徐谓礼得授“监临安府粮料院兼装卸纲运 兼监镇城仓”这一差遣是“替蒋杞将来到任成资阙”,在徐谓礼“录白印纸”中可以知道宝庆三年(公元1227年)正月初十日,徐谓礼才正式去临安赴任。

实际上在宝庆二年时,徐谓礼还在婺州武义给要去临安国子监报道的国学生洪溥、张鸣凤作保,在“录白印纸”中看到以下的记录:

此篇就先讲到“录白印纸”中的这份委保,下篇我们将继续来讲讲徐谓礼文书中看到的徐谓礼后续为官生平,以及整个文书中徐谓礼委保过的一位南宋大名人,没错,他就是前文提到的贾涉之子:贾似道。

敬请期待下篇:“二重证据法——细读徐谓礼文书(三)”

部分资料来源:浙江省博物馆'徐谓礼文书展——南宋官职百科全书”展览图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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