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兵 | 酒神与生命的狂欢与悲歌 ——恸哭作家正义先生（散文）
酒神与生命的狂欢与悲歌
——恸哭作家正义先生
文|水兵
“我是乘着母亲喂养的猪去上大学的。”这是作家刘正义先生小说《1971年的猪》的开头；
男人要有个男人样，一个男人不喝酒，一生不大醉几场，还像个男人！这是正义先生在酒场上常激别人的话；
“日他妈，整！”这是正义在下决心干一件事前的话；
……
2020年11月4日，南阳独山脚下一条有点文脉的小河旁，作家刘正义先生以刚过60岁的生命早早结束了他带有镇平方言的声音。由于这样一位性格豪爽个性坚硬心里阳光，对待文学、朋友、情人、酒都散发出炽热爱的人的离去，这个初冬仿佛冷了许多。
作为一名文友、酒友、朋友、兄弟，我和正义先生的交往、厮混、同流，男人的不少同性可谓实至名归。
正义是有大爱情怀的。
过去的苦难没有把他打倒，却成了他写作的财富。他做农民，当老师，干财务，任主编，样样都是一把好手；走上创作道路，诗歌、散文、小说、剧本、报告文学，门门熟稔，尤以小说成就最大。《胡琴手》《纪念》《城脚》《严陵河语事》。六十二载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生命，除去贫困饥饿挣扎的童年、少年，求学的青年，几近病倒的最后十年，还有多少？二十多个春秋的中年岁月，既要工作，又要养老，既要带小，又要亲情、社交，家庭日子的一切，他都需要。除此，留给他多少创作时间？却有五部小说集、两部长篇报告文学、三部电视剧本问世。
我曾跟他一起去走访过他长篇小说《城脚》创作原型的地方，听他讲两个山村光棍汉“双擀仗”的故事，听当地老百姓讲他当年驻村扶贫当英雄的故事；舍小家为大家，南水北调十几万人大移民，泣血泣泪，感天动地。市里要我们写一部反映大移民和移民精神的报告文学，为了作品真实感人，有血有肉，我和他数次深入移民一线，一起走进千家万户。采访中夜宿危房，大雨中被惊醒，他光着身子来保护我，山中遇泥石流，他总是挡在我前面，丹江中遭翻船，他把救生圈先套在我身上……一个老师爱护学生，兄对弟的情谊无以言表。三十多万字的《碧水壮歌》，近二十万字的《南阳突破》是正义先生留给移民的大爱，南阳的大爱。
问世间情为何物，爱与恨！爱在手足间，恨在不能永相伴。
正义更有人间烟火味的亲情小爱。
农民是天底下如大地一样厚重朴实的劳动者，他们皲裂的脸、粗糙的手，甚至有些不干净的穿戴，看起来不怎么卫生，但他们的内心是丰盈和极其淳朴干净的。正义和天下千千万万个儿女一样深爱着他的父母。父亲识字不多但爱看书，正义就拣他爱看的书时常送回去，晚些时父亲有些老年痴呆，正义就每周回村里给父亲剃头刮胡须，为了方便，50多岁逼着自己学会开车。儿子对父亲的爱，口中不说，只在行动上。
我们认为正义中风后几近失语和失忆，但有一个小细节让我锥心铭记。我的女儿想考研，报名导师是个学者，喜爱二月河。带什么礼物都不要，想要一幅二月河的画。往哪儿找一幅二月河先生的画，我想到了正义兄。去了他家，想着他已经失忆或糊涂了，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和嫂子一起在他的书房翻了起来，从书架到书桌，从床上到床下，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出来。正义走过来说：“找啥？”嫂子说了半天，他没吱声出去了。一会儿，拿着一幅二月河的画递了过来，嫂子和我都很惊诧。正义说：“闺女的事，正事，拿去吧。”一瞬间，我明白了——正义不憨，他只是表达不清楚，但心里明白。我们都误判正义了，我上前握着他的手，兄弟的气息浸透胸膛，瞬间泪崩。何为友谊？不为金钱和金贵所计，而为情义所动。这可是几万元一幅的画呀！
正义是好喝酒的。
氤氲的酒香是中国的酒文化。文人爱喝酒，似乎是大家的公论。酒和文结合，往往热烈醇厚又风雅飘逸，文风吹送酒香，酒香浸染文心成为历代文人与酒的佳话。“李白斗酒诗百篇”成为大众对文人的口头禅，实质上，酒喝多了对任何人的刺激和伤害都是一样的。正义爱喝酒，但酒量不大。酒对正义的伤害更深，只不过他的万丈豪情遮蔽了酒的伤害。
记得一个秋日的夜风中，正义酒后掉在门前的荷塘中；也曾记得春风十里桃花中，正义醉得被两个美女搀扶，一脚深一脚浅地留下春天让人羡慕的记忆；还记得他的一个修车的小叔讲，正义三天两头来修车。这边补的漆还没彻底干，那边又该喷了。酒是他的英雄豪杰，人间烟火、隐秘情事……他有一种酒神精神，更有一种酒后“二火山”式的潇洒与悲壮。
我曾向往和陶醉于正义先生的酒态，憨态，爱态，但我学不会，醉后总是呼呼大睡。
但此时此刻，正义先生正静静躺在死鲜花环绕的水晶棺中，骨瘦如柴。曾经的鲜花已为他开放，曾经的酒神已为他逍遥，只是，正义的事业未竟，面对老母妻子儿女的子孝夫爱父爱未尽，他还应该赶路。
按神路天堂程序，死者需报到。在敬有土地爷的神庙前有这样一幅对联：流水夕阳千古在，秋风落日万人恨。
只是，上苍心疼了他，提前释放了他，这或许是正义的解脱和幸运。是啊！在普世众生中，最终的归宿都一致，只是，有几人的生死能被另几人记着并怀念。从这点说，正义值了。
我也喜欢酒和酒香。在一片天地里，让友情、酒神与天性共舞，把忧愁烦恼甩在生命后边，带着疙療河的欢笑，严陵河的母爱，还有镇平黄酒的米香和三潭烧酒的清醇……进入梦幻飘逸的狂欢境地。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仰慕的神，正义兄是我心中的友情之神。
正要结束这篇纪念小文时，从微信上看到女诗人张晓雪的一首《酒歌》：
面对那些窃窃私语的谋士，一杯酒，以自己的方式发言：
“当我入口半寸，即会撒下网和刀子”。
使不完美的、克制的得救。
使轻率的、荒谬的游弋往事选择了忏悔。
“当我入口半寸”，
一腔碎银肆无忌惮地增生，
某人清瘦、光线模糊，
口齿的领悟又锋利又笨拙。
山河不容讨论，
有酒便是例外。
有某种真诚就不妨碍自得。
彼时，心灵无界限，草木在偷听。
落日飘忽，急着下山了。
正义兄，你就是一首酒歌。天堂有美酒，您一路走好！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水兵，男，1966年出生，河南唐河人。喜欢散文写作，已发表作品200多万字，出版作品八部，获省级以上奖20余次。河南省散文学会理事。南阳市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中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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