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建筑】一个被忽视了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访万荣东岳庙飞云楼
我习惯了每到一地就要去当地的博物馆、古迹遗址去看看，而且看完之后都要在周围转转，与当地人攀谈了解一些文物的相关历史故事。专业的说这叫田野调查，如果赴会古人地说，这叫学司马迁、徐霞客。2015年5月和2016年9月，我曾两度到山西，去了不少名胜，但至今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去万荣东岳庙飞云楼。
如果不是与工作学习相关，我想很少人知道在万荣县还有一个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东岳庙飞云楼。万荣县隶属山西运城市，位于汾河与黄河交汇处的黄河东岸。我曾专门前往两河交汇地考察，这里河面宽阔，水质浑浊，河水流到这里逐渐沉积，两岸可见明显的沉积淤泥。所以这里的土壤肥沃，附近村落大多以种植作为主要经济来源。黄河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处在黄河边上的万荣也留下很多中华民族发展轨迹和历史传说。很多文物名迹历史悠久，有些甚至可上溯到夏商周三代。万荣县内及其邻近县，存留至少10处全国重点文物，比如稷王庙、稷王山塔、八龙寺塔、万泉文庙、后土祠等，东岳庙飞云楼就是其中之一。
万荣东岳庙位于万荣县老城区的中心位置。东岳庙祭祀的是五岳正神之首天齐仁圣大帝黄飞虎。黄飞虎在民间信仰中，据说执掌幽冥地府十八重地狱，万荣东岳庙院内正中线上最后一栋建筑，专设阎王殿和地狱。我2016年去参观时，庙内供奉的黄飞虎塑像已经重新修复，全新的塑像与其他庙堂中供奉的神像大同小异，已经完全看不出特色。据学者研究，唐贞观年间（627—649），在万荣一带设置汾阴郡时，即建有东岳庙。传世文献中也有不少关于东岳庙的记载，比如《宋史》记陆诜的儿子陆师闵犯事，被贬后去主管东岳庙。不过文献中完全没有万荣东岳庙的记载，文献所见的东岳庙与万荣东岳庙只是同名而已。很多地方都建有东岳庙，比如北京、山东、河南、陕西都有。各地东岳庙基本是道教规模，供奉、祭祀、神位摆放大多掺杂民间信仰，万荣的东岳庙也如此。在没有定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时，这里的香火非常兴旺。据当地人说，东岳庙区前二十多年并无围墙，完全敞开。庙区曾是当地的集市，每逢节假日十分热闹，庙内供奉香火，常有当地人来求保佑。据说原来在现在庙区的廊房处还供奉送子娘娘，求子十分灵验，甚至有远道的村民，为了求子，日夜赶路来此求福。庙区周围还有一些算命先生，常驻周围，为驱灾求福人“指点迷津”。以前庙区因为香火旺盛，人气也旺盛，逐渐有小商贩聚集周围，使得庙四周日益繁华。现在庙院内墙上仍然可看到很多当时的老照片，仍可见当日繁荣景象。不过自从庙区封闭，需要凭票进入，加上庙区周围重新规划后，东面变成了公园，西面变成了广场，香火大不如以前，人气也大不如从前。
飞云楼是东岳庙中的主体建筑，纯木结构，有'中华第一木楼'的美誉。原山西省文物局总工程师、古建筑大师柴泽俊在其《山西几处精巧的古代楼阁》一文中称赞：“飞云楼以其华美的造型、精巧的结构，闻名全国，在我国现存古代楼阁式建筑中居重要地位。”可见飞云楼在建筑史上有一定影响。飞云楼外观三层，内部实为五层，高23.19米，全楼四周斗拱交错，最上再覆以交叉脊屋顶。我虽不懂建筑，但是我看过过很多的古建筑，像飞云楼这样复杂交错的斗拱我是第一次见到。2016年我去参观时，记得进入庙区的第一个建筑就是飞云楼。整楼二十多米全靠复杂斗拱交叠搭建而成，十分震撼。当地有民谚：“万荣有座飞云楼，半截插在云里头”。可见飞云楼在当地人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飞云楼建于何时，已经找不到明确的文献记载，据东岳庙内清乾隆年间重修飞云楼碑记载：“万邑治之北十五里许，有镇曰解店，镇之东南隅有东岳庙 ， 不知创始何年，……唐贞观年间即有此庙”。这里所说的解店就是指现在的万荣县城。可知，此庙创建年代起码在唐代贞观年间 （627— 649），距今将近1400年的历史。据当地老人说，唐太宗李世民率师平叛，途经万荣县，曾在解店驻兵。平叛以后，为炫耀他的武功，曾在附近多地建楼阁，飞云楼即属其一。如今大多已毁于战火，唯万荣飞云楼至今屹立在万荣县城中。
飞云楼内墙面上现在仍留存很多碑文，从碑面留存的墨迹来看，很久之前应有人捶拓过。碑文大多记录飞云楼维修历史、筹资捐款人名录。当地人说，楼内曾做过书法培训班，教书法的老师就在楼内摆上桌子，教小孩书法，平时墙上贴着很多小孩子书法作品。如今墙面虽然整修过，但有些碑面上还留着一些杂乱刻画的字迹，应是当时的学童所为。
飞云楼（2016年拍摄）
东岳庙主体是元明风格建筑，现在经过几次的维修改造，与之前的东岳庙已经大不一样，但飞云楼虽然有过几次整治加固，原结构没有改变，可谓真正的“老建筑”。1953年东岳庙与飞云楼一同被山西省人民政府列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3年又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不过与其他大城市或旅游胜地的全国重点文物相比，东岳庙和飞云楼都显得非常冷清。
东岳庙正门（2016年拍摄）
东岳庙导游图（2016年拍摄）
东岳庙简介（2016年拍摄）
我2016年9月份曾到东岳庙中参观，1.58万平方米的景区，票价只有15元，与其他同样规模的文物保护单位相比，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亲民了。虽然票价低，但整个院区完全无人观赏。我当时进入院区时，除了我和随行人外，整整一上午没有一个参观者。庙院内很多文物损坏严重，完全没有修复。有些碑刻风化严重，字迹已经不清，不知是否留下拓片资料。
东岳庙内文物（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文物（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文物（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文物（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文物（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文物（2016年拍摄）
2013年东岳庙作了全面的修复整治，庙院虽然干净规整了很多，面积也大了很多，但文物的保护与修复做得并不是很好。有些地方修复得过于现代化，与古建筑格格不入，比如阎王殿地狱门上的匾额“地狱”两个字，竟然用的是电脑中的黑体字，而且还是用白色做底色，可见修复时完全没有做过周全考虑。相信这个匾额以前绝不会是这个样。还有，据说院区两侧的廊房原来也有供奉一些神位，后来在整治的时候也被拆除转移了，尤其是当地人所说的求子特别灵验的送子娘娘，原来位置就是在廊房的位置。现在庙内仍可见的送子娘娘可能是后来转移过来的。所以说，作为重要的文物，其保护和利用价值并没有凸显出来。
作为旅游资源，这里同样存在问题。我2016年去的时候，整个院区只有一个售票员，没有看到讲解员，没看到管理员，也没看到其他工作人员。听说因为参观人非常少，售票员一般都在办公室，我去的时候敲了很长时间门才叫出售票员。
东岳庙内建筑（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建筑（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建筑（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建筑（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建筑（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建筑（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建筑（2016年拍摄）
后来和讲解攀谈，才知道这里地理位置较偏，游客较少，文物的修复与保护全靠上级拨款。庙区内为了创收也和其他旅游区一样，陈设了一些可以出售的模型，工艺品，但是连售货员都没有，可见生意冷清。而且这些物品已经非常陈旧，落满灰尘，应该是很长时间都没有更换。
东岳庙内小工艺品（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小工艺品（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建筑（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飞云楼局部（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建筑（2016年拍摄）
东岳庙内飞云楼局部（2016年拍摄）
东岳庙飞云楼内碑文（2016年拍摄）
我去过很多有名的重点文物保护建筑群，最明显的问题就是保护与开发都没有实施到位。有些经济发展好、人气高的地方，经济发达后，为了提高城市文化，即使是一个小文物也能大做文章。普通老百姓冲着宣传名头来，其实没几个人能看懂。这算是把文物利用作活了。文物刺激旅游，反过来可以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相反，经济发展相对落后，人气低的地方，经济投入和宣传跟不上，开发资源和保护的投入也不够，再有名的文物也只能是默默无闻，那么这些重点文物，天长日久慢慢的真就变成“死文物”了。
近些年很多博物馆、旅游区都在大力的开发旅游项目、文创产品，比如非常受欢迎的故宫文创系列产品，还有最近几年很多景区设置的体验馆。我想随着居民收入的提高，过去以吃穿享受为主的消费，会逐渐变成以游玩体验为主的消费，如果各地能充分发挥自身特有资源，将文物古迹与旅游体验相结合，带动经济反哺文保，这才是实现文物保护与利用的一种长远可行模式。
飞云楼内碑文（2016年拍摄）
飞云楼内碑文（2016年拍摄）
主要参考文献
郭志兵 、张 兵《万荣飞云楼》，《文史月刊》2017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