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波:又是一年秋草黄。《我们的父亲母亲》作品欣赏
说到父母的时候
就是他们的孩子
岳母去世时,我在海上执行任务,未能给老人家送终。直到当年春节探亲,我才能到岳母坟头敬上一杯浓茶。阴阳相隔,物是人非,岳母坟上已长满尺余高的野草……
文/梁波
整理手机相册时,翻出几张岳母的旧照,双眼顿时被刺痛。愣了半天后,恍然惊觉:岳母已经离世四年了。
看着照片上岳母慈祥的笑容,一桩桩往事在我脑中清晰再现……
第一次见到岳母是二十二年前的初秋,当时我和妻是中学同学。那天恰逢周末,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相约到妻家帮忙秋收。一群年轻的农家学子离开教室,伴着欢声笑语在田间地头劳作。
岳母中年丧夫,为人极热心周到。那天她避开众人悄悄走到我身边,递过一杯温水,平静地问:“听说你们在谈恋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敏感问题,我怯怯地憨笑着不知如何作答。
岳母面带微笑双目炯炯地逼视我,接着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好好读书,不要分心,争取考个好大学。”然后默默走开。直到我们忙完农活离开,岳母再未提及这个话题,对我也再无额外的“关照”。
岳母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直爽中透着威严的长者风,她单刀直入地悄声拷问和提醒,巧妙地避免了我的尴尬。
大学毕业那年冬天,我和妻在农村老家结婚。按照乡里的习俗,女儿出阁时要哭别娘亲。那天早上,妻跪在岳母面前哭成泪人,岳母则貌似淡淡地转过脸嘱咐我:“结婚以后,两个人要好好过日子。”婚车离开时,我看到岳母迎着寒风目送我们,脸上满是泪……
妻婚后多年一直未孕,岳母很是惦念。2011年,终于盼到妻怀孕的消息时,已经七十多岁的岳母高兴地独自来青岛,做饭洗衣帮忙照顾,还让妻帮她找了一些手工活,挣点零钱贴补我们的家用。
女儿出生那天,岳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守在医院忙前忙后照顾。妻儿出院后,岳母甚至连买菜拖地的活也都抢过去了。
那段时间我工作很忙,岳母毫无怨言承担了几乎所有家务。忙完就自己泡一杯浓茶,慈祥地逗孩子呵呵呵地笑。节假日里,我们一家四口有时会到附近的公园去玩,偶尔还会拍几张照片。
在我女儿满周岁前后,岳母经常说起她睡眠不好,有时还感觉头闷脑涨,却她依然强打精神帮忙做家务、带孩子,和我们有说有笑。我和妻提出陪岳母去做个检查,但她却说老人原本瞌睡少,不必多虑。
岳母的身体一向很好,我和妻都忙,慢慢就把老人家失眠头闷的事放下了。未曾想,后来岳母突然发病,确诊是恶性脑肿瘤且已扩散。
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我和妻瞬间崩溃,懊悔不已却回天无力。老人家岁数大了,经不起化疗和手术的折腾,只能静养保守治疗。
岳母最后几个月的时光,是在农村老家的病床上度过的。随着病情急剧恶化,老人家开始长时间昏睡,不吃不喝,经常呕吐,日渐消瘦,只能靠药水维持生命。
那段时间,妻带着孩子回去守在岳母的病床前,常以泪洗面。
一天,岳母突然精神大好,竟能坐起来,喝了一杯水,吃下半碗粥,然后很满足的样子,自言自语地叹道:“唉,就是有点舍不得瑶瑶(我闺女的乳名),瑶瑶还小……”未及说完,眼神就黯淡下去,再次昏迷。
后来才知,那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
岳母去世时,我在海上执行任务,未能给老人家送终。直到当年春节探亲,我才能到岳母坟头敬上一杯浓茶。阴阳相隔,物是人非,岳母坟上已长满尺余高的野草。我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默默席地坐下,忆起往事,五味杂陈。
去年,岳母去世三年祭日,我请假陪妻返乡。再次敬上浓茶时,只见岳母坟头的荒草又高了许多,就像我心里对老人家的缅怀和思念,在日夜不停地疯长。
今年,岳母的祭日适逢国庆小长假,我和妻商量,一定要回去祭拜。
我料想,岳母坟前的秋草,是不是又长高了许多?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