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代 课(二)
代 课(二)
杨青||江苏
小凤老师眼看着我随船远去,心里肯定不好受,尤其是我的不辞而别,她一定有许多话要对我讲。在我临时代课半个月时间里,我们同教三、四、五年级三个班的学生,交流的最多。尤其是我还是她学骑自行车的师傅呢。
那天是星期六,陈校长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说下午要乘农共车去县里有事,小凤前几天提到要学骑自行车。我想,如果陈校长下午乘车出去,晚上回不来了(因下午就13:30一个班次车),自行车放在学校刚好让小凤学多好。于是,我让小凤跟陈校长借一下。小凤说她放假回家时跟亲戚借车学,跟陈校长借她不好意思。
我是个热心肠,你不好说我来说。
“陈校长,您下午出去,今晚回来吗?”我问。
陈校长回我:“不回来,明天办事,后天县教育局还有会呢。”
“那,明天您的自行车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我隐瞒了小凤学车事。心里想,她不好意思跟他借,还不如就说我有事跟他借的呢。
“你说你有事跟我借自行车吗?”
“嗯,是的。”
“哦,我这老牙车不好骑,你还是别借吧。省得弄坏了,让我歇手。”
嘿,还真的遇上个抠门的了。不过,我不甘心。
我说:“我骑车的技术好着呢,我不嫌你车子不好,您校长能骑我才不嫌丟面子呢。再说,骑坏了,我一定会找人给您修好,保准不让你歇手。”
一番话让他不想借也难了。他只好从黄帆包里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把钥匙来给我。我手里拿着这把扣子配饰很好看的钥匙,顺手向空中抛了抛,扣上的小金鱼饰品摇着尾巴海阔凭鱼跃似的在我掌心里翻腾着。陈校长望着我,脸上不可名状的一丝笑容也没有,只是机械地关照我,请当心点,当心点。直到临出校门了,还回头找我重三叠四地说当心点、当心点。
下午五点十分。学生放学的队伍走出校园后,我走进办公室,小凤问我:“小杨,你咋不回船上去的?”
我掏出小金鱼,“你看,这是什么?”
小凤漫不经心地问我:“你跟校长借车啦?”
我说:“是啊。我说明天出去一下的。”
“他也跟我说了你借车的事,还问我,你明天去哪里?叫我跟你说,当心点车子。我对他说,又不是我借的,我哪知道他明天去哪里啊?”
“哈哈,你不是要学骑车吗?我就是为你借的,快,换一下裙子,我带你去运河堆上学车去。”
“真的。″小凤喜出望外。
“不假,咱们抓紧时间走吧,到7点钟太阳落山还有一二个小时呢。”
小凤回宿舍换了装出来,站在我面前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红色短袖的确良衬衫配上一条青黑色的牛籽短裤,两个膀子像粉嫩的莲藕一样,胸前勾勒出少女的完美曲线,亭亭玉立的两条白白净净的腿支撑着半圆的臀,纤纤的腰,活脱脱的就是一株出水芙蓉。当她看到我注目凝视的一霎那,我的脸刷的红了。我赶忙回过神来催她坐上自行车后座位,不停地踩着脚蹬飞快地来到运河堆上。
此刻,遥远的天空晚霞满天,太阳像一张偌大的笑脸,缓缓的西下。运河堆上槐树像列队的士兵迎接我们的到来,槐花像一片片雪花飘来,在这躁热的夏季,带给我们一丝清凉。
我扶着小凤坐上车,我在后边两手拽着书包架,她踩着我推着,不一会自行车便不再歪歪扭扭东倒西斜。我叫她将脚蹬睬圆了,只要速度跟上,两手紧握龙头,两眼朝前望,车子就越是听话。约莫练习半个小时,我在后边推着推着便偷偷地放手,全凭由她自己骑行,她骑着车和我说着话,一会看没有我应声,着慌回望,这一望不要紧,只听“嗡”的一声,连人带车一起倒下。我赶忙过去立起车,拉她一把,但见她左臂膀、左小腿一路红印,膝盖上还留点血,血珠像一串红宝石嵌在白嫩的腿上。
我以为她不吱声,肯定责怪因为我没扶而让她跌倒,我说:“骑的很好,要回头望干什么,疼吗?”
她反而笑怼我:“哪有不摔打几次就能学上骑车了?这点伤不算啥。”
天色渐晚。我说:“今天到此为止吧。”
她说:“不!天还没黑,再练一会,我能骑回去就不让你来回跑了。”
还真有一股犟劲,说着便一瘸一拐的骑上车,单练了起来。运河里船上的灯渐渐发出亮光,我追赶着红巾骑士,叫她停下。我说:“小凤,基本上学会了,回去吧。″她说:"骑没什么问题了,只是上下车还有点紧张。”
我说明天一早在学校操场上再练练吧。她点点头:“嗯,我回去啦。”
我说要么我送你回去,要么下运河堆后小路上你推着车回去。她说,那我就推吧。我说要小心点噢,她一笑说,不是,要当心点,当心点。我说,意思差不多。她说,不对,当心点说的是车子,小心点说的是人。
“嗯,回去吧,既要当心点又要小心点,行了吧!”
第二天因为是星期天,我八点多才到学校。连喊几声小凤,没听到回应。找自行车也没找着,该不会是骑车出去了吧?不放心我敲了敲她的宿舍门。
“小凤老师在吗?”
只听里面有一沙哑的声音回我。
“在呢,你进来吧。”
这是什么情况?只见她浴巾蒙住脸,抽噎个不停。我问怎么了?怎么回事。她告诉我车子大杠断了。我一惊,大杠断了?怎么回事。
她扯开浴巾,两只眼睛肿的像熊猫眼似的,“昨晚车子在小路上一直推着,谁知在五丈河十字路口转弯处,突然开出辆拖拉机迎面踫上,我慌乱中自行车一歪大杠被拖拉机后拖箱一别,断了。这下子,陈校长回来怎么是好,而且这事还连累你,没法交差。”
我说:“事情既出了,就要面对啊,哭也不能解决问题,你说是吧?”
“我昨晚连晚问了几个老乡,这周围十里八里的又没有修车的。有经验的人告诉我,要么换杠,要么到县城去电焊一下。”
我问她自行车放哪里了,我去看看。
小凤垂着头带着我来到还是那天中午开门的李老师宿舍。自行车前下杠骨折似的断开,灰不溜秋的一副病样。
我说这事你就不管了,和你无关,我等陈校长回来,负荊请罪,或焊或赔任由他处置,他说咋办就咋办。
“那得谢谢你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不是我怕担责,你说走就走了,我走不了,心里有疙瘩在一起相处总不愉快是吧?不过所用一分钱不用你垫,在我工资里扣。”
“就这样子吧。你吃饱饭睡好觉,上课时还一个样,想一想过二年跟婆家要一辆自行车彩礼,英姿飒爽的样子,岂不是笑眯眯的?”
“莫贫嘴了,死马当着活马医吧。”
“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姓赵。大名叫小花。”
“那怎么叫小凤了呢?”我问她说。
“我大姐叫大凤我不叫小凤叫二大凤?”说着“扑嗤”一口笑了。”
两天后,陈校长回来了。
我鼓起了勇气叫了声:"校长,您回来了。″校长“嗯”了一声。“校长,是我的错,将您的车子骑坏了。”
“我知道了。”
这暴风雨将到的前奏啊,校长这态度?我有点发怵。时间僵持了一刻钟,也没见陈校长说什么,大出我的意料。
放学后,陈校长找我:“小杨啊,你们怎么一个个不说实话呢?”
我说:“怎么啦?校长。”
陈校长平和的对我说:"我这破玩艺自行车,虽旧了点,但它能代步啊,它能每天让我从家里到学校节约一个半小时。这个时间无论是对学校还是家里都很珍贵啊。”
“是的。校长。”
“今天早上,我问小凤老师,她说是你骑坏的。”
“是的。”
“我问怎么骑坏的?她说不知道。”
“我说那十字路口贾四拖拉机撞上自行车的事,做何解释。她语塞了。”
“小杨啊,贾四昨天在县城撞见我说他的拖拉机撞上我的自行车了。你知道贾四是谁吗?他是我家眷的亲弟弟。”
“做人诚实比什么都重要啊。”
我脸红了。这个攻守同盟订的自以为是天衣无缝,谁知破了个大洞。
我闷声不气一刻,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地告诉陈校长。请求他原谅,并且请他说出或修或赔意见,让我们心里好受些。
谁知他扯了另外一个话题:“小杨啊,你对小凤是不是有感觉恋爱上了。”
陈校长笑眯眯地对我说。
“没有,没有。陈校长,我来帮学校代几天课的,不是来谈恋爱的。再说,我年纪还小,真的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哦,我知道了,看你也不是个滑头样。”
“陈校长,自行车子大杠焊一下吧,小凤答应再赔点钱给你。”
“嗯,我明天叫贾四把车子带到县城去焊一下,车子也老得不行了,这个车子原来是农具厂的公车当废品卖给收购站的,我从收旧堆里花几元钱买的,回来后收拾收拾也骑二三年了。小凤陪钱就算了吧,也不值几文钱,抬头不见低头见,陪钱算什么事呢。”
我一听,心里顿觉大好,竟跟校长开起玩笑来:“怪不得除了铃不响,其余各处响。”
他也笑了。
不过,我一改他抠门的印象,心里反而不过意起来。
我说:“陈校长,你这车着实也太破旧了,再焊一下,更不像个东西了,你不想换辆新车么?”
“想啊,可是没有买自行车的票啊。”
“我有。”
“你有?多少钱一张?”
我今年刚工作时,父亲从供销社批了一张自行车购买券,准备给我买辆车。我没同意家里付钱,原想等工资聚一聚够买一辆车钱时再去买的,现在,我想送他了。
“难得您做我一次领导,不要钱,票,送给您。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陈校长急忙问我。
“这件事,不要让小凤老师知道。”
“哦,”陈校长若有所思地答应了一声。
没想到票给陈校长后的第三天,小凤要把二十元钱给我,说不够,下个月发工资再给。
我说:“我傻啊,二十元钱要买他那个自行车两三个,你别听他的,他说焊一下,不要钱的,我哪有票给他?”
小凤懵了,但不信。
......
我站在船头,看着小凤转身扶树的身影渐渐模糊,即便是远远地望着你,我也会见到你脸上的泪水在轻轻地流淌。
几十年过去了,岁月就像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记的回忆,右岸是脚步匆匆的生命轨迹,中间飞快流淌的是隐隐的伤感。
在短短半个月的代课期间,你那温顺的眼睛和俏皮模样,连同那些年,那些事,成了我抹不去的记忆,像这大运河的波浪源远流长。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杨青,男,60后,江苏滨海人。经济师,从事自由职业,喜欢文学中的生活、喜爱生活中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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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何爱红 孔秋莉
主编:石 瑛 赵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