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想起母亲【征文】 / 开普饭

想起母亲

母亲来电话了，距离很远，声音很近。在这个秋风瑟瑟的秋天，母亲的声音犹如午后的阳光包围着我，母亲询问完我身体又询问工作，很小心很仔细地问着我，我的眼泪一直噙在眼眶里不敢滴下来，生怕母亲听到了，我一直说我一切都好，请母亲放心，母亲应诺着我，我分明感受到了母亲的牵挂是那么沉重。细细的电话线牵着我和母亲，仿佛胎儿和母亲之间细细的脐带一样，我生怕电话一挂断，我就成了断了线的风筝。

母亲与共和国同龄，年轻时的母亲因外祖父家出身地主而备受磨难，虽然只读过三年书，但母亲天资聪颖，靠着自学和字典，硬是大部头的书都能够读下来，因而母亲在那个偏远的小村庄因着美丽和聪颖而家喻户晓，父亲家就是因着这一点向外祖父提亲，我的美丽的母亲在她生命最重要的转折点上结束了她的青春岁月。由于出身不好，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生活都是艰难的，母亲没有得到过什么呵护，她贤惠又温良，内心虽是委屈的，但母亲平和的性格让她在跌宕的人生旅程中没有埋怨过什么。我至今都难忘我一岁左右时母亲抱着我的一张黑白照片，母亲神态宁静，长辫垂胸，像极了达芬奇画笔下的圣母玛丽亚，后来我知道达芬奇的画的圣母玛丽亚原型也是自己的母亲，其实所有的孩子对母亲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天才也不例外。

父亲过世时母亲也就三十几岁，父亲只留给了她四个孩子和几间空落落的房子，家徒四壁的窘境难以想象。从此母亲带着我们姐弟四人，一个人独自拉扯着我们，可以想象母亲有多苦，那时我们都小，我想母亲最苦的还是没有人和她说说话，以至于我们都长大上学工作了后，母亲有一次无限惆怅得对我们说：小时候就盼你们长大，而现在我多想你们小时候呀，虽然那时很苦，但至少你们都在我身边，而现在你们一个一个都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了。听着母亲这样说，我的心很酸，母亲一生都很寂寞。

听着母亲电话那边的絮叨像十二月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洒，我想起了那年我上初中时，母亲从县城买了一双棉鞋给我送到学校时的情景，那天北风很大，鹅毛大雪肆无忌惮地下着,我在上课,母亲把我从教室喊出来,在教室外的墙角处，怕我冻坏了手不好写字，母亲小心地给我换下旧鞋换上了新鞋,看着母亲给我系鞋带的手被冻得裂着好大的口子,殷红的血不停地渗出来,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出来,当年年轻的母亲在我的记忆中就这样慈祥着。

贫穷从来没有消磨掉母亲内心的美好，她柔软的内心有着美好的浪漫。母亲喜欢唱歌，嗓子很甜，母亲喜欢种花，儿时的农家园子里，五月天的时候，杏花白、桃花红，李子花和苹果花满满当当地开着一树，我们小小的屋子里母亲也会盆种着秋海棠什么的，一年四季春天就在母亲的心里，母亲知道只要心中有希望就有一切，日子总会一天一天过去的。她努力供养着我们读书，她告诉我们知识是改变我们命运最好的机会，这是一个没有被贫困击退的坚强的妈妈，我们姐弟四人也很争气，陆续考上了一所所理想的大学。我们终于长大离开了母亲的视线，尤其是我，离母亲八千里路云和月，常常在梦中我走进开满苹果花的园子里找母亲，白白的苹果花沁人心脾，母亲淡淡的背影若有若无，醒来的我常常是泪流满面。

电话那边母亲一直在问我今年能否回新疆一趟，我不停地答应着母亲，母亲的声音也有些苍老了，我的心揪得很疼，古诗写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想着眼睛就会湿润。

我的母亲一生清苦，好在，她的四个儿女都健康地长大并立业成家了，现在也都为人父母了，作了母亲之后的我就更加懂得了母亲，其实无论孩子在什么地方，母亲的牵挂就在什么地方，母亲和我说每天她都看天气预报，以前她关注南京，现在她关注北京，因为有她疼爱的女儿工作生活在那里。

据家里的老辈人说，父亲的坟选得风水佳，所以母亲和我们四个孩子能够安然地渡过最难最苦的岁月，生前没有好好呵护过我们的父亲一定是看到了母亲的苦难，就在九泉之下保佑着我们了，我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等到冬天雪花飘飞的时候，我要回去看母亲，带着母亲最喜欢的红色棉衣，到天山边陲那个叫伊犁巩留的小县城，看望我今年七十岁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