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也跟孔子干杯酒
也跟孔子干杯酒
汪为洪||江苏
好友振生的老家在泗阳屠园，一个酒香四溢的苏北小镇。在大学读书时常听他谈起如何酿酒、藏酒、敬酒和品酒。史诗一样的画面，传奇一样的故事，经书一样的内涵，曾让我们大为惊叹，垂涎欲滴。时光飞逝，快三十年过去了，这次春节相聚，再一次领略了他对酒的理解与执着。
振生执教名校，深耕多年，桃李天下。他那深厚的文化底蕴、精湛的教学水平、高超的管理艺术和睿智的为人处事令师生们啧啧称道、口口相赞，但他在酒文化方面的“造诣”却是鲜为人知。
刚到酒店，从淮阴赶过来的伟国早在等候。当年师专喝酒的时候，其他县市区的同学一般是不敢与来自酒乡的他们挑战的。
“我昨晚上喝多了，现在头还晕乎乎的。”顾不得寒暄，伟国打招呼的第一句貌似示弱了。
“装！你装！你装！‘尧舜千钟，孔子百觚，子路嗑嗑，尚饮百榼。’你的酒量我们又不是不知道的！先进去坐下再说。”知根知底的好友最忌讳世俗的客套。坐下再说是假，分宾主坐下，话语权就在斟酒人的手中了。
“第一遍酒是门面酒，‘茶不倒满，酒不半斟’，全到杯口，统一下沉。”坐在主客的刘校长发话了，副陪的主任赶忙为所有酒杯倒满白酒。期间有人用手遮挡，耳语欲少一点，主陪的振生当即正色，“岂不有失待客之礼，孔子说‘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所有来客一视同仁，不分厚薄，都是君子。”一句话让遮盖杯口的手松开了。望着满满一杯白酒，眼中满是恐惧。
罢，罢，罢，杯已斟满，再说也徒然。“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请大家共同起杯！”一呼百应，全体离座，如同开会之前的起立唱歌，唯恐动作稍慢跟不上节奏。或举杯示意，或沾唇即离，或浅尝辄止，或一饮而干，局红满堂，皆大欢喜！
上来两道热菜，喝过两巡门面酒，我想端杯表示敬意，却被振生拦住，“我们泗阳人门面酒都是四杯！” 那种底气、那股豪情、那份执着、那么热情，让我顿时楞在那里。颤巍巍地捏着手里的透明酒杯，本来就不多的白酒胆怯地逃向玻璃杯口……“哎，哎！酒比油贵，不要浪费！”邻座的为国兄连忙帮我扶正酒杯。万般无奈，入乡随俗，又多喝了两杯。
真是好酒，软、劲、香、甜，入口即干，但头上开始冒汗了。我起身关掉吹热风的空调。回身向振生一一介绍同来的几位朋友。
“好，介绍完毕。第二遍酒是见面酒，‘先兄后弟，彬彬有礼。’先干为敬。”主客起杯，端向主宾，主陪、副陪、三陪、四陪的纷纷跟上，自找对象，热闹非凡。
酒量小的不敢端杯，振生问他：“你不高兴吗？高兴就喝掉，孔子都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读书人都听孔子的话。”举着空杯直逼对方，酒量再小也不能无动于衷了。难道孔子当初喝酒也是这样的吗？
又是四杯下去了。面对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味蕾已经感觉不到它的美味了。
“第三遍该是回谢酒了吧，礼尚往来，投桃报李，起身回敬。”我担忧自己撑不到最后，一心早点结束酒席，便提议同行的集体回敬他们。
“不行不行，孔子说‘立则有序，古之义也’若‘席则无上下，则乱于席上也。’一个一个来。” 振生显然不满这种敬酒方式。
我的个天呀！左右看看，应者寥寥无几，更有甚者，不胜酒力，面色潮红，睡眼朦胧，哪能端得起杯来呀！
“你一定是教、教、教语文的！”同行的高总也有些醉意了，“我最敬佩喝、喝墨水、喝文水、喝、喝酒水的人了。来，走一个。”咕噜一口，杯酒下肚，人也彻底躺坐那儿了。
觥筹交错，起坐喧哗，劝酒的不嫌事大，喝酒的如临大敌。端着那一杯杯小酒真想高歌“望也不能望，爱也不能爱，这种感觉只有自己才明白。”
“第四遍是感情酒，‘新衣备过年，好酒待故人’，可以打的上前了。”主客刘校长再一次掀起喝酒高潮。于是陪客的纷纷端杯离席，来到客座身旁。
“子曰‘沽酒市脯不食！’我这是地道的原浆酒，李白爱喝清酒，杜甫爱喝浊酒，老同学来了，当然得用当地特产的原浆酒。”振生搂着我和为国， 一如当年一样。
“当年为了观看世界杯足球赛，我们两间宿舍的男生在下晚自习后偷偷溜出校园，跑到隔壁的录像厅过了一把瘾，回来的时候路过老虎桥菜市场，痛饮一番，趁着夜色，翻墙而入，接二连三，搂抱一团。”为国感慨万分，三人的眼睛都湿润了。于是倒满，一饮而尽。
酒桌上的热菜已经堆满了，但是没动几筷子，几乎都是满盘。
“第五遍酒是交心酒，‘人逢知己千杯少’，大壶走起。”
“这也太猛了吧？我看还是小杯喝比较斯文些！”我知道这样的话苍白无力。
“孔子说‘觚不觚，觚哉！觚哉！’文人喝酒不都是大杯吗？！”振生好像越喝越清醒了。诡辩，绝对是诡辩。但我的思路已乱成一团，无力辩解。
风萧萧兮易水寒，举杯容易迈腿难！一口下肚，浑身燥热。我坚持走到窗口，将窗子推开一道小口，室内太热了。
“来来来，现在喝加深酒，‘酒品即人品，酒德看人德’，滴酒三杯喔！”刘校长喝酒不多，主要职责在于挑动气氛。
振生应声举杯，又来到我和伟国身边，“子曰‘人之生也直’‘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他教了很多年高三毕业班，不知他的学生是不是也像他一样能说能喝？
古人云“醉之以酒，以观其则”，振生左手托住我端杯的手腕，右手的杯口磕向我的杯底，我忙将酒杯放回在桌面上，他却以更快的速度向桌下晃了一下，一仰脖子，杯底朝上。
“好—— ”桌上响起噼噼啪啪的掌声，为他的酒量？为他的酒德？为他的酒文化？或者兼而有之。众目睽睽之下，我和伟国不得不端酒干杯。
“再来一遍本色酒怎样？‘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再尅一个。”做领导的就是善于号召，刘校长看到我们同学如此尽兴，又给旺火添了一把柴。
“是呀！是呀！子曰‘见义不为，无勇也。’” 醉眼朦胧中，振生晃悠悠地又把三只酒杯碰响，清脆得如同古筝弹拨的《高山流水》，悠扬得好像萨克斯吹奏的《友谊地久天长》，寓意很明显，听响必干。
唉——“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这一遍就喝随意酒吧，‘杯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可留一点。”看看大家都已喝了不少酒，主客开始打圆场了。
振生的酒也不再斟满，“子曰‘唯酒无量，不及乱。’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于是点上一支烟，平时不抽烟的我也点燃一支。“人们都说陶潜善饮,是有遗传的，他的太爷陶侃就是酒神，但一次因醉酒被母亲责备，陶侃当即跪下发誓：从此喝酒不过三杯，因此终身没有醉过。”
振生呀，振生！你早一点讲这个故事喔，看看满桌东倒西斜的，还有几个在听你的故事呀！
“好啰，汤饭上桌了，最后一遍总结酒，‘相识是缘，再逢是友。’不论多少，全部干杯。”
“对！子曰‘不为酒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哎呀呀！孔子又来了，每次喝酒都要把他请出来，可又不让他来喝一点酒，这不是馋人吗？ 来来来，也跟孔子干杯酒，下次出席把您的酒礼早点说透。
日头偏西，人影渐长，满室烟雾，满席残羹，满桌醉态，满眼迷离。大家摇摇晃晃地向酒店门口蹒跚而去。
“孔子说了‘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请远路的客人和长者先行！”
天呀，看来，我还得要跟孔子再干杯酒了。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汪为洪，男，本科学历，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响水县作家协会会员，响水县湖海艺文社成员，现供职于响水县教育局。平生喜爱文字，曾在《中国教育报》《教师报》《新华日报》《学校管理》《新德育》《语文教学与研究》等报刊发表文章百余篇，为《中学生语文课本同题作文》《奠基未来 走向辉煌》《响水往事》《响水英才》《响水风物》等书籍撰稿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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