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串冰糖葫芦
昨天，在北京的好友说要去买冰糖葫芦，于是我们就在群里聊起了冰糖葫芦的话题。
时节已经入冬，正是吃冰糖葫芦的季节。在北方长大的孩子，一定不会对冰糖葫芦感到陌生。对于小时候的我们来说，一串冰糖葫芦，不只是或酸或甜的味道，也是我们童年记忆里很容易就得到的满足和快乐。
小时候，在我的老家山东菏泽，冰糖葫芦大概有山楂（老家管山楂叫”山脸红子”）、苹果和山药这几种类型。平时我们是吃不着的，只有赶集的时候才有机会吃上一次。小时候，爷爷很疼我，有时候赶集回来，会用卖萝卜种子或卖芝麻的钱，给我买烧饼，也给我买过冰糖葫芦。其实，这对那时候的我们来说已经算是很奢侈了。
坦白地讲，我们那里毕竟是农村，冰糖葫芦的味道其实很一般，山楂的特别酸，苹果的和山药的基本上不入味。它们留在我味蕾上的记忆早就淡化了，只是还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渐渐陌生的想象。
对了，在我从儿童向少年过渡的时候，老家的电视台里经常放《冰糖葫芦》这首歌。听多了之后我们都能随口唱出“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可甜里面它透着酸”这几句歌词，可以说非常形象了。这也是我对冰糖葫芦最初的印象，酸大于甜，谈不上爱吃，说不上喜欢。
我第一吃到真正好吃的冰糖葫芦是在2011年我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那一年我大二。来北京之前，我在菏泽的一家饭店里打了十天工，挣到了去北京的路费。从小城市来到首都，我心里充满着期待。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带着他满身的理想主义，想要去看看这座拥有北大的城市。我在北京大学的校园里待了三天，在同学的宿舍里住了一晚。那时正处冬季，未名湖上结了厚厚的冰，但当时的我被年少的热情温暖着，还写下了一首诗。后来去北邮见了另一位高中同学，参观了她们的学校，她还带我逛了公园。
临走的时候，同学去家乐福给我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一串山药的，一串山楂的。我吃了那串山楂的，第一口下去，让那些在菏泽迟到的冰糖葫芦变得更无味了，这并不是喜新厌旧，而是真正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所以后来，我只记得北京的糖葫芦的味道，记不清菏泽的糖葫芦的味道，大概是因为前者多了些少年的好奇心，也多了一些同窗的友谊。
这是我第一次吃到北京的糖葫芦，从此相信冰糖葫芦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的北京特产。后来在北京几年，也陆续发现一些专属于这座城市的味道，比如很多人吃不下去的卤煮，比如我至今仍然吃不下去的豆汁儿。
也是，爱一座城也好，爱一个人也好，总要留有一些余地，倘若ta十全十美，那岂不是要爱到无法自拔？还好，花未全开，月未圆，还有可以增加的空间。
研二的时候，接待了几个来中国做志愿者的美国学生。他们在西安待了一周，给贫困地区的学生教英语。离开之前，想来看一下北京。而我，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他们在北京时的“导游”。
我带他们领略北京这座城市的风景和风情，底蕴和风韵，当然也少不了带着他们品味一下老北京的味道。我带他们吃了炸酱面，喝了老北京酸奶，也尝试了地地道道的北京豆汁儿，我也是在这时才知道自己也有享不了的食物。当然，怎么能让他们错过冰糖葫芦呢？于是，我给他们每人买了一支，让一颗一颗的山楂激起他们味蕾里分泌的唾液。事实证明，并非所有人都爱吃冰糖葫芦，至少这四个“老外”里有两个人最终没能把所有山楂都消灭掉。
我想，就连冰糖葫芦自己也不会设想着会被所有人都喜爱，但只要有人喜爱，它们就有存在的价值，就有幸福的理由。我们正是要为这一部分人而好好存在着，这些人中当然也包括我们自己。
我最近一次吃冰糖葫芦是在河北大厂回族自治县。大厂是好友娟子的家乡，很久之前就约好去大厂找她玩，终于在离开北京之前兑现了这个承诺，完成了赴约。其实，这次去大厂，主要是为了吃羊蝎子，喝一喝当地的羊肉汤，验证一下是否真如娟子口中所说的那样美味。事实证明，娟子所言不虚，对得起我这么大老远地赶来。而吃到冰糖葫芦，则纯属是意外。
我们吃完羊蝎子，打算去民族宫看一看当地颇具穆斯林建筑风格的博物馆。正在我们走到公交站牌的途中，遇到了一位卖冰糖葫芦的大叔。娟子一眼认出了他，这位大叔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卖冰糖葫芦，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娟子说她从小就喜欢吃大叔做的冰糖葫芦，现在吃起来还是原来的味道。我也吃了一支，是山药的，味道丝毫不逊于第一次来北京时吃的那支。
那天天气很好，天空像一块巨大的蓝色的布铺在了头顶，阳光也十分明媚，我觉得送入嘴里的冰糖葫芦格外的甜，甚至仿佛有一种魔力，让我整个人都欢快了起来。对娟子而言，这个冰糖葫芦，是童年的味道，是久别重逢；而对我而言，是乍然初见的惊喜，是一种不同以往的体验。
我记住了这串冰糖葫芦，记住了娟子给我的讲的关于卖冰糖葫芦的大叔的故事，也记住了一起参观文化宫的那个明媚的午后。这一切都让我们之后的分别变得不再伤感，想到好友都会是甜甜的味道。
这让我想起之前一位来自南美小国苏里南的印度裔朋友，她来北京参加一个商务部的研讨班。研讨班快结束的时候，她请我们几个实习生一起吃冰淇淋。她告诉我们，印度人在分别的时候会一起吃甜点，因为这样的话，以后每次想到朋友，心里都是甜甜的。
冰糖葫芦的味道里有甜有酸，不知道哪一口的味道才能让我们真正记得。不管怎样，可以把那些回忆串一串，把生活的酸甜串一串，把滋味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