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界 | 王文雅：看望一棵树
花洲文学
看望一棵树
文|王文雅
放学回来，二宝还没来得及取下书包，就征求道，妈，植树节快到了，咱们去看望“小皂”吧！
我沉思了片刻，就愉快地答应了——
我也想它啦，你合理安排学习时间，空出半天，全家都去。
二宝满意地离开，稍后，书房里传来“哗啦呼隆”的声音，没有猜错的话，这小子在归置学习用品——每周来一次大扫除，自己的书房自己作主。
“小皂”这棵手植树是我们的家庭成员之一。我猜，它现在该有碗口一般粗细了吧！
星期六一整天，这小子都没出门，写作业练口语写毛笔字，留给大家的仅仅是瘦削而匆匆的背影。
儿大不由娘，有几分自豪；
凡事要商量，这是准则。
周日早上，准点起床，一切收拾停当，我们满怀期待地回老家，赴一场郑重而温馨的约会。
春天来了，大地披上了新绿，树木开始发芽，沿路都是风景。大宝二宝显得很兴奋，鼻子贴着车窗向外眺望，呵出的热气氤氲着，在手指下演变成了芭比公主和卡通人物。杨树上的鸟窝从我的眼前掠过，慢慢地，我的思绪飘到了四年前。
01
四姨的婆家是有着历史渊源且与湖北石桥黑龙集接壤的鲁家寨，名字中的“寨”为村庄蒙上了神秘的色彩，我曾不止一次地表示想去探望。早春的一天，终于圆梦。就在孩子们为村子中央葱郁繁茂的竹林欢呼雀跃时，我的目光却被她家楼门北侧一棵健硕古朴的皂角树吸引。虔诚的目光聚焦于它，再也挪移不开了——它该有上百岁了吧，成人双手尽力也合围不住，枝条遒劲有力，光秃秃的枝干上悬挂着一把把紫褐色的弯刀，随风荡来荡去，偶尔一两只鸟雀飞来，蹬枝时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姨夫带着“虾兵蟹将”挥舞着毛竹满载而归，见我好奇，就讲起了这棵树的历史：它是姨夫爷爷的爷爷考中秀才时植下的纪念树，适应性强，属于长寿树种，六至八年才能挂果，果实期有百年以上，树龄可达五六百年……孩子们像听天方夜谭被惊呆了，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变得安静起来，翘首仰望。
孩子们终究贪心，想摘下树爷爷的佩剑，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姨爷爷。没问题！只是要稍等一会儿。姨夫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几根点燃了散在树的四周，微闭双眼，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是人与树的对语吗？我顿时觉得这一群人的鲁莽，心跳加速起来，脸颊有些发烫。
几分钟后，姨夫搬来了梯子，敏捷地攀援而上，树下的孩子目光里全是崇拜，渴望着果实从天而降。“啪—啪—”直的弯的皂角跌落地面，有的被摔断籽粒滚落出来，有的将地面划出一道印痕，还有的直插进泥土里……我也加入了捡拾的行列，触及它坚实的外壳时，内心着实震颤了：利刃双面黑紫透亮，硬邦邦，鼓囊囊，在耳边晃动它，“哗啦哗啦”是干硬的籽粒在有节律地说话。
孩子们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观察着，讨论着，比较着……停不下来了。走，跟着我，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我招呼了一声，疾步往院子里走去，小将们尾随而至。
我转身从厨房里取了一瓢饮水，倒进久已不用的压水井，快速地压了几下，沉重感袭来——地下水！大宝力量足好奇感极强，想体会手动出水的欣喜，这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她了。我伸手捉住二宝的小黑爪，抠了一块皂角皮，在他的手上轻轻摩擦、揉搓，起初的不情愿很纳闷变成了尖叫——有泡沫耶，浑黄的泥水顺着手指往下滴。二宝像发现了新大陆，从口袋里拽出小手帕，把皂荚掰成絮状，照着大人的样子揉搓起来。就这样，姐姐压水，弟弟洗帕巾，完成了纯天然的“除污工程”。
后来，大宝找到一个空瓶子，将皂角籽装进去，对弟弟说，种子的力量天下无敌！
我欣慰地笑了。
02
回到家，俩宝就飞一般地冲向菜园，找到铁锨，在最肥沃的地方铲出窄窄浅浅的田垅，小心翼翼地把皂角籽种进去，浇适量的水，封上虚土，那神圣的表情像进行一项庄重的仪式。
此后的每天早上，他们都去探看，甚至有几次，弟弟撅着屁股想扒开土层瞧个究竟，被姐姐拎着后襟拽走！
突然有一天，这一溜儿土层上，探出了几颗圆圆的小脑袋——种子发芽啦！一、二、三……共有七棵呢！姐姐爱音乐，给它们取名“哆来咪”像音符般欢跃；弟弟则叫它们“one two three”似卫兵般威武。
这真是个奇迹。
放学后不断有小伙伴来此围观，俩宝脸上则写满了自豪。
有苗不愁长，阳光普照水肥充足，小树苗狠劲儿地拔节，羽状的叶片椭圆而嫩绿，小刺尖端还呈现出黄中泛红的色泽，更神奇的是，夕阳西下，叶片羞涩地合拢，它们也要睡觉喽！
03
也许是自然界的优胜劣汰，小苗的数量由七变成了五，等到夏天快结束时又减少到了三……孩子们开始有些伤感，查阅了图书资料后转悲为喜，真心为最茁壮的“三根毛”
高兴。
第三年春天，三棵皂角树已经显出了层次，高低错落，但是最欢实的一棵竟然“驼了背”。我找来了竹竿棍儿，让俩宝帮助捆扎——用麻绳分三节牢牢地固定，如同给娃娃矫正身姿。
大宝问，它不会疼吗？
我说，要挺拔，总要付出代价。疼，只是暂时的。
俩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04
皂角树三岁半了，树干笔挺，有两米六了，只是有些单薄。
重阳节到了，我要带着俩宝去镇敬老院参加一项活动。
向孤寡五保老人献爱心，此次捐赠会相当隆重，各行政村的村支两委、爱心人士、爱心文艺展演的演职人员、镇中心小学的红领巾们……老人们脸庞红润，幸福感爆棚；演员们妆容精致，准备粉墨登场；我和俩宝激动得手心直冒汗。
主持人宣布，今天有两位小朋友为爷爷奶奶们带来了特殊的礼物，下面请他们闪亮登场！
我拍拍俩宝的肩膀，示意他们上场。
戴上厚手套，他们从舞台的东北角隆重登场，抬着自己的“心肝宝贝”——亲手培育的最高的一棵皂角树，显得气喘吁吁（为了保证成活率，我取了太多土，以致于菜园里形成了一个土坑）。
姐姐讲育种的艰辛，弟弟补充管理的不易，台下掌声雷动。特约嘉宾席里，人大代表爷爷泪光闪烁，这是两个孙娃送给他的惊喜。我们的秘密行动够隐蔽，俩宝上台前他一无所知。
最后，姐弟俩齐声送祝福，祝爷爷奶奶像皂角树一样健康长寿！
万古长青！弟弟又加了个成语，台下人哄堂大笑，这个调皮鬼！
晚上回到家，我打开电脑，带领俩宝上传“志愿者服务”图片，并记录时间，网络太堵，如蜗爬。
果断开数据，分享热点，好了，五分钟顺利完成，并且获得“三颗星”的奖励。我们都很开心。
大宝问，妈妈，流量费贵吗？
我看着孩子澄澈的双眸，认真地说，当金钱为你提供了便利，节省了时间，它就是有价值的。
他俩使劲点点头，似乎懂了。谁知道呢！
05
五一国际劳动节，爷爷奶奶准备回乡，二宝要一起回去，说要专程看望皂角树。
我知道，他的背包里除了小锨小剪钳，还有营养液和有机肥，这些东西是三十号下午采购的嘞！
这个熊孩子，上午照料了“小皂”，下午竟然骑车去了六里地之外的鲁家寨，看望了“老皂”！
这是他提供的最新消息：小皂已经碗口粗了，茁壮挺拔；姨爷爷家的皂角树已成为文物，市林业局还为它挂上了牌子哩！
我笑了，眼前的树呀，枝繁叶茂，长势喜人……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王文雅，原名李艳，笔名丫丫，生于邓州市都司镇，毕业于南阳四师，现为邓州市城区三小语文教师。工作之余，愿意用笔记录生活，撷取美好的点滴，以温润心灵。《豫西南文学》编委。《花洲文学》编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