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秋天(下篇)

彭昌松在参与修建大悲寺路时留影

共    享    秋    天(下篇)

覃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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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开始入冬,只要太阳一出还是蛮暖和的。

老刘一早到镇上买了些东西塞在荷包里,用手捂着像是怕人看见似的。本村与镇上交界之所都建满了外来户的房子。老刘简直有些眼红,外来户都有钱,房子修得一个赛一个,本村农户的楼房和它们无法相比,一比还是个乡气象。太阳一照老刘就有些热,热得他敞开袄子,散散那袄子里的闷气。

在一幢三层楼的院子内,老刘看见一伙男女在量房基。拉尺的正是本组的先华。先华当过兵,复员后就进了村委会。他是机动人员,土管所下来了他就是土管员,城建所下来了就是城建员。派出所下来了就是治安员。老刘心想:这些伙计们又下来收钱了。也该收收外来户的钱,一占那多土地,搞得老子放牛都没得地方。

正想着,先华朝老刘喊:捂的嘛东西?老刘本不想跟他说话的,因为他觉得当年的放牛娃已高了他一个档次,跟他先说话,谁都会觉得我老刘是巴结他的。我老刘是巴结他的人吗?不过他先跟我打招呼还是得应付一下子。

老刘笑着说:个日姐姐的,嘛东西都不及你这几天上馆子!

翻过一道岭,老刘到了屋。大凤早吃了饭。老刘拿出两把新毛刷子交给大凤说:这刷子比草把子管事,给柑子树涂白既利索又不浪费。大凤说:这顶了钱的呢,草把子值几何啊!呵,快吃饭吧,萝卜都煮成面糊了。大凤说完就去搅拌涂白剂。

老刘边吃饭还边摸摸荷包里的东西,便产生了些幻觉,憨憝地笑。心想:吃完饭就试试吧,晚试不不如早试呢。

吃完饭,老刘唤大凤。大凤只应声,并不来。老刘想,这么好的事她都不来,我亲自请她。走到刺槐树下,大凤正在嚯嚯搅拌。老刘便一把拉着她进屋。大凤扔了搅棍,嗔嗔地说,今儿你象有鬼的。老刘说,有鬼不有鬼,进了屋你就知道了。

进了房屋,老刘掩上门,扯上布窗帘,然后说,给你买了好东西,说着便一件件摆出来。大凤看着算是吃了一惊。一件是两个兜兜儿,一件是三角衩衩儿,还有两个瓶瓶儿。

大凤问买这干嘛?电视里人家都是穿这,老刘指点着说,这两件便宜,三块的两块,加起来只抵你缝个花短裤,穿着又好看。这两个瓶瓶有点贵,洗发水46块,增白霜35块。这么点子当老子卖200多斤柑子。

大凤瞅了老刘一眼说:我做新姑娘时你都没这么殷勤过。如今还不是晓得修庵子了,尼姑也老了。

老刘说四十几还不老。说着就动手动脚替大凤脱衣裤。大凤裸着身体,冷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连连催老刘,快点,快点!

兜兜衩衩一穿好,老刘就给大风披上袄子。大凤在镜子前看了看问老刘:这就蛮好?老刘说,这点子是巧呢,穿着一看就蛮舒服。大凤说,你舒服,我可不习惯。你见谁冷天里也穿这玩意?留着明年热天穿吧。说着就连直脱。

大凤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老刘又指着两个瓶瓶儿说,这瓶是去屑止痒二合一,你头再痒就不要叫我给你抓呀刨呀的了,自己用洗发水洗。这增白霜往脸上一抹,脸皮子就白净了。你的皮肤黑,总象洗澡没洗干净的。人眼隔衣服,其它地方就不说,脸皮子还是三分之一涂下子,你看柑子树的主杆,都还要涂白呢。白白净净走出去几多好!

大凤说:呱喳嘛子,这我比你还不清楚!说着就开瓶挖了一坨往脸上一抹。果然是立杆见影。大凤一照镜子觉得脸面象月亮了。大凤看了一阵子,竟看见镜子里的土墙,洞洞眼眼,灰黑灰黑,不免悲伤起来。

老刘问:你怎么啦?

大凤说:没嘛子。我在想,这屋里黑统统的,脸再白,往这屋里一走也就没得光彩。我们辛苦了半辈子,就还啥恁糟业!要说脸上有光彩,明年秋后将楼房登起来,那比什嘛子都光彩!老刘听了这话一阵沉默。

两口子出得门来,就要去涂白,正遇上小彭和他的婆娘也去涂白。小彭的眼睛敏锐,发现大风的脸有些异样,就说:大凤姐,和涂白剂慢点和,涂白剂沾到脸上可烧人呢。大凤、老刘一听哭笑不得。

大凤老刘涂完了白就想歇一阵子,早晨睡到九点钟才起床,还没开门。

大凤先放了鸡把食,咯罗咯罗一阵唤,鸡们便从笼中飞到堂屋里来啄食。老刘惺忪着眼一阵感慨:现在的鸡比人都还幸福,人还没吃,它们就先吃罗。

老刘正喃咕着就听见外面有人喊:父老乡亲们,今儿土管所的同志来换证,有事的莫出门,无事的莫关门。老刘开门一看,见是先华领了四五男女在叫唤。先华戴着鸭舌帽,腋窝里夹着皮尺。

老刘心想,他还真像个汉奸。便忍不住朝先华说:格老子的你一大早就放牛放到老子门口来了。那四五男女一听颇尴尬。先华一楞,还是笑着脸说:刘哥子,你少阴阳怪气,我们都是奉命行事。这时大凤将鸡一阵赶,喝叱,喝叱,鸡们便扑楞着翅膀窜出来。还有两只鸡打四五人的头上飞过去。

哎哟,大凤嫂子,你就啥恁不友好?先华冲着站在门口的大凤打招呼。大风说:我这破屋都换了三回证了。常言说,事不过三,现在你们又来了,我恨不得拿羊衩子叉你们。要换证,等我换了墙脚再说。先华说:嫂子,你既然要换墙脚,这态度就不行。还不搬几把椅子出来让土管所的同志们坐下,帮你研究研究!

大凤这才搬椅子筛茶。

先华说:刘哥子,你的机会太好了,土管所的同志就可以给你现办。把你的土地使用证拿出来。老刘进屋拿了一个红本本递给先华,先华便交给土管所的人看。

先华说:现在办事都讲效率,什么申请啦表格啦,我都给你搞,你交点改建费。到时候,新证我给你送来,搞餐酒喝就行了。

老刘问:交多少改建费?一位女土管说:一百个平面交1000块。

老刘惊道:交那多?做这屋时只交了30块。一个男土管说:看老皇历怎行!

先华说:刘哥子,现在的行情你不懂。本村人新批一个房基地都要五千,外来户一万块。到了明年还要长价。早办一天,就少出些冤枉钱。

大凤筛了茶端出来,听说要一千块钱心里疼得要命。问先华:前年象我们这情况也只要交三百块钱,这也长得太快,简直不让人喘口气。再说,你们这管理费也收得冤枉。我看人家建了房子,你们也没管嘛子。等到你们来管的时候还不是又收钱又罚款。

先华说:嫂子,你这么说就不好了。话出口,戏出台。土管所的同志也只按文件执行政策。

另一位男土管听得不耐烦了说:讲恁多干嘛。交了钱就允许建,不交钱就请你们搞不成!

老刘一听火了:嘿,你这是说嘛话?改建房屋本来是我自个的事,就如比我衣服破旧了,换一件新衣服,关你们的屁事?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土都住黑了,还从没听说过不允许建房。

那我们走。那男土管气咻咻地要走,却让先华拉住。先华又劝老刘道:刘哥子,机不可失。到时候,你拿着钱还找不到他们人,就别怪我了。

老刘看了看大凤,大凤没做声。老刘一拍大腿说:交!要生娃还怕×疼!那女土管一听兀自脸红起来。先华骂老刘:个牛日的,你还是那德性。

交了款,开了票。先前的男土管对老刘说,原土地使用证我就带走,你建了房,我们验收了给你发新的。说罢一伙人就往小彭那边去。

两口子进屋。大凤就到灶屋里弄起饭菜来,老刘闷声不响,像在思考一个重要问题。不一会儿,饭菜就弄好了,摆上桌,两口子就吃起来。

老刘说:大凤,我过细想了,我俩这辈子是不想舒服日子过了,登了楼房之后,老大老幺就要跟着结婚。现在的年轻人不象我们那时候,一篷帐子一张床,两个毛巾两个盆,就可以结婚,他们的要求都高得很。那比造一栋房子的钱不会少。

大凤说:那暂时不想它。你没听说,八十岁的老砍黄蒿,一天不死要材烧。我们这个年纪不鼓点劲搞,到老了恐怕都没黄蒿砍了,只有捡垃圾。明天,你还是到镇上谋点事做吧!

老刘说:我也是这么想。那些事虽说龌龊,可开钱还是过硬。不搞,改建证那一千块的洞到哪生肌!

两口子正说着,隔壁有人吵起来。仔细一听是小彭媳妇子的声音。

老刘大凤饭都没扒完就匆匆过去。小彭婆娘仍在一个劲朝小彭等人呱喳:你个憨头,他们要你交700块,你就交。他们叫你吃屎,你也就不去吃屎?在农村啥个不喂猪不喂鸡,做了猪栏鸡窝还要交钱。我们喂了猪,杀年猪要裁税票,卖肉也要交税,卖鸡蛋也交税。我们不喂猪鸡,看城里人到哪里买了吃,看国家找啥个收税!近来猪价又迭了,卖头猪只保个本,还不知明年是嘛年成。你们国土的来了一下子,张口就七佰,良心都叫狗吃了!那婆娘一阵机关炮叫在场的人都如劈脸泼了一盆冷水。

小彭本已拿了钱要交的,被婆娘一阵骂得如缩头乌龟。

老刘知道小彭秋后将猪栏扩大了,算是撞在刀口上了,一个男土管对小彭婆娘说:你这人怎么没有一点法律意识。

小彭婆娘仍气愤道:我不管法不法,不讲理,我就有看法。

男土管又说:不交钱就拆猪栏屋!

这时先华真像个被活捉了的汉奸,取下鸭舌帽一个劲抓脑壳,走到男土管面前说:伙计,照顾点子。他们都是我的乡亲们,不要太过份了。你不怕他们,我还怕呢。说不定他们烦了放我一把火,我就受不了。

那男土管说:你看他房子修得不错,有钱!只是那妹子太辣了。

先华点头哈腰地说:是是。他这房子是95年建的,正赶上了时髦。妹子的男人也不可小看,是四组组长。你们刚来还不了解他,是本村有名的人物。给我个面子,款就不罚了,按临时建筑收150块钱算球。

老刘和大凤在一旁看了一阵子,有话也插不上,有力也使不出。看着先华的样子,老刘便感慨:这碗饭我还不爱吃。说罢车身和大凤又回家吃饭。

元旦一过,老刘果然在镇上找了个清理下水道的活路。这下水道臭都不说,他在下面干,城里人就在上面拉屎拉尿。好歹老刘不是第一次这么恶心,做过两天也就习惯了。大凤倒是满意,酒茶饭菜。关怀倍致。干了十来天,老刘看见镇上学生们都放寒假了,便想起在县城里读书的老幺。心想:老幺这几天也该回来了。回到家里并来见幺回来,便同大凤絮叨了会儿。大凤说:等他回来了就把年猪杀了, 让他在寒假里多吃点油水。

过了一天,老刘中午回家吃饭,忽听得背后有人叫爹,便掉过头, 见是老幺,一阵欣喜,说了声你回来了,便要替幺扛包裹。

老幺却不肯,说:爹,您也够累的了,我还行。儿子老子这才并排匆匆行走。老刘见老幺不做声,就没话找话:幺,你妈前几天都还望了你,说等你放假了就杀年猪。

老幺说:何必等我!您和妈这么苦,更需要吃肉。

老刘说:今年不苦,毛收入都上万了。我也是近几天才到街上来做点活路,生在农村不干活还不舒服呢。

老幺说:爹,您还说不苦!叫这满街的人说,您这不苦,还有嘛子叫苦!我常在学校里把您这模样一想就不想读了。现在考取了大学读出来还不一定有工作。三年高中四年大学,该要几万块钱!

老刘说:幺,不说丧气话。你考上了大学也是我和你妈的名望,就是当裤子也要让你读。没工作怕什么,那就回来干。我和你妈都考虑明年秋后登楼房,手续都办了。你回来了有吃有住,又有文化技术,把住劲搞,不愁搞不出些名堂来。老幺这才无话。

拢近大年,老大从南京赶回来,给老刘带回两瓶金陵特曲,还有写着洋文的香烟,给大凤买了双皮鞋,给老幺买了几本好书。老刘、大凤、老幺都十分欢喜。再把老大一看,都长高了,长胖了,喉结嘴毛更明显了。老刘心里想:南京那地方是养人些。

老大说:过了正月初三就要动身走了,明年正式上班,我就打算留在南京了。大凤说,那怕好得了!老刘一阵感慨:新气象,新气象,应验了老话呢,穷不过三代,穷不三代啊!

过了年,四组人都发现老刘那从未贴过对联的门墙上贴了红对联。

过了正月初十,老刘和村里人一样开始给柑子树修剪。到中午时分,就和大凤各挑了一担剪下枝叶朝屋里奔。没想到遇上小彭。

老刘问:你这些天不做发事,到哪去了?

小彭说:这两天,村里搞党员学习,还召开减负会议,商讨减负措施。

老刘说:原来是这回事。你看弟媳妹这些天一个人在田里修剪,说半句话都没人陪。我说你当了个小官,脱离我们群众不说,搞得连老婆都脱离就不好了!

小彭笑了笑说:现在都跟形势跑,别村的党员搞学习,我们不搞就落后了。上面喊减负,下面也要跟着喊。

老刘说:中央、省县各级都重视减负,我还真希望村里拿出个具体办法。

小彭说:这些天村里也在研究这个问题,还到县里请了政策专家,过一阵子就有办法出台了。

老刘说:这还差不多,总算没脱离群众。

等到修剪结束时,韩书记就带领村部一班子人下四组了。小彭领着韩书记走访几户后就来到老刘屋里。韩书记一进屋就称赞老刘:看不出你还有些气魄,去年拍卖会上,还是你打头阵买了一台潜水泵。今年你还要更上一层楼!

韩书记一搔还搔着了老刘的痒处。老刘筛茶递烟,烟是老大那洋烟。韩书记对其他村干部说:你们看,你们看,连老刘这样的穷户头都玩起洋味来了,这就更增加了我们推行租赁承包制的信心。

老刘谦虚道:这洋烟骚劲大,我还怕抽得。

这时,大凤来了补了一句:你还真说得出口,恨不得抽毛坝烟的人还嫌骚劲大。于是众人笑了一回。

韩书记指着老刘大风说:你们也坐下,我们今天来,一不为了抽洋烟,二不为了吃你们一顿饭,就是为了抓你们这个典型。

老刘本来在电视里听到过租赁承包,但不太清楚,还没有问明就听说要抓他当典型,便慌了,连直摆手说:韩书记,您别排我场。好典型、坏典型我一概不当。

喂!老刘……韩书记说:我们早听小彭说你还是比较关心国家政策的。现在我问你,减轻农民负担你欢迎不欢迎?老刘说欢迎。

韩书记又问:这些年的政策好不好?老刘说好。韩书记说,我们村搞租赁承包一方面是稳定原有的政策,放手让大家勤劳致富;另一方面也是响应党中央号召减轻农民负担,你老刘为什么不用实际行动来支持?

大风问:减在哪里?韩书记跟一位戴眼镜的村干部说,你来讲几句。那人便斯斯文文讲起来。

“我们村租赁承包制度是在专家指导下完成的,具体条款将在合同中跟你们见面,我三言两语讲不了。就村民共同关心的问题也给你们说明三点。一是租赁承包的期限是十年,一次性交清租赁费,每根柑子树的租赁费是20元。也就是说,每根柑子树每年的租赁费只有2元,加上你们今后每年向国家缴纳税款2元,和原来每根树年均提留8元(含税收)相比减了一半。这确确实实是我们村落实减负政策的举措。二是有人担心村委会将来变更合同或变着法子找农户收钱。这点也请你们放心,我们的合同签订将由县公证处的同志来公证,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也就是说,你们将有权拒绝各项摊派。三是有的同志担心,我们收了这么多钱后三把二把用完了,将来怎么办?这点也请你们放心,我们将用这钱进行有效投资,办企业开公司。用俗话说就是鸡下蛋蛋孵鸡。

戴眼镜的在讲着,老刘的心里也在琢磨,老子一百五十根柑子树就得交三千块钱的租赁费,暗自犹豫起来。

大凤问韩书记,你们把钱收走了,我们拿什么生产?

韩书记说:大多数农户交了租金后还是有钱继续投入的。像你们这样的困难户全村也不多。你们要拿出当年开荒育苗的精神来苦战一二年,你们就会尝到租赁承包的甜头的。

戴眼镜的插话:老刘,你如果不搞租赁承包,到时候有人会来租赁你们的果树的,你不想把田都弄丢了吧!

韩书记瞟了戴眼镜的一眼说:我还是相信老刘能理解支持我们的工作的,到时候开发包会,我还要请老刘作典型发言。

当晚老刘找小彭。小彭说:村里搞租赁承包还是减轻了些负担,对集体对个人都有好处。一方面该交的都交了,村里要是今后再收什么费,我带头反对。另一方面该是你自己挖潜力的时候了,潜力发挥越大,你的收入就越多。

老刘说:这一搞,我就空了城,幺还在读书,住的还是个土砌瓦盖。小彭安慰他,慢点来,今年难关一过就会好起来。因你个人困难,还是阻拦不了全村搞租赁承包的。

发包会那天,老刘还真的作了典型发言,讲稿是小彭给他写的。他在摄像机下念了个开头就觉得不是自己的话, 便拿出他以往发布“国际新闻”的才气将租赁承包鼓吹了一通,弄得台上台下笑声掌声不断。

过了两天,县电视台播新闻,老刘还特意看了自己的形象,心里喜滋滋:我这模样还遮过得,往台上一坐还是个官像。

栽完了早稻,漫山遍野的柑子树开花了,像是阳春里下了场白雪。柑子花很香,特别是夜间,随南风吹进千家万户,花香阵阵。两口子睡得格外酣甜,有时候还做着美丽的梦。老刘梦见楼房登起来了,幺儿子也考上了大学;大凤梦见柑子压弯了树枝,老大在南京过上了美满幸福的日子。

几番好梦醒来,就见小彭挨家挨户通知:花谢四分之三了,立即喷激素微肥保花,争取今年柑子再丰收。老刘一听急了,心想又要借钱了,插早稻秧还是小彭借给他肥料钱,在铺子里烟酒也赊了一大坨,买激素微肥少说也要20块,可他连两分都拿不出来了。

钱这玩意是厉害,文钱逼倒英雄汉。他想现在谁借给他20块钱他就可以给谁磕头作揖。他这种心情只有种过柑子树的人才理解。原来这柑子树开花座果离不开激素微肥,而且还有“公母”年的情况。所谓公年就是只开花不座果的年份,所谓母年就是开花结果的年份,一般在。“母年”也要喷激素微肥保花果,而要想在公年获得丰收,喷激素微肥是最有效的措施。今年柑子树是预料中的公年,老刘一想起自己美丽的梦就恨不得变公年为母年。可是没有钱啦。两口子犹豫了一阵子,商定还是只有找小彭借。

小彭听老刘一说就直摇头,惊诧道:20块钱用屁,保了花还要保果呢?说罢就吩咐婆娘给老刘借一百块。临走小彭又交待老刘,用钱要用在刀口上。这时用一块,秋后就收十块,喷药摘梢施肥的技术措施要到堂,没有钱了再来拿。老刘一听真恨不得给小彭磕头作揖才好。

兀地一场夜雨,柑子花瓣落尽,黄黄的如开水烫了一般铺满了柑子园。新梢便滋滋润润张扬起来。老刘大凤在天亮后不顾残留的雨水在柑子园摘春梢。老刘看着黄了的小果实,用手轻轻一触,果儿便掉下来。老刘一阵忧愁。

大凤说:你怎么就呆了?快摘吧。哪能不掉些果?小彭说了,有百分之二的座果率就可以丰收。

老刘说:我是在想幺。他带的钱早该用完了。不知他在学校里哪么搞。

大凤说:我早也想到了。可这阵子忙,没时问顾上他。过两天,我打算到街上做几天菜贩子。一天赚20块钱,搞上一个月就够了。

老刘说:远水救不了近火,应该想办法借点钱。

大凤说:你愿借哉的地方又没钱,有钱的地方你又不去借。小姨爹家的表妹小燕这几年到广东弄了不少钱,听说还要到县城里买房子

老刘说:爹妈死了七、八年。我们和小姨爹就疏远了七八年。再说小燕是干那胯巴一张养活全家的活路,也不容易,我怎么忍心找她借,用了那钱都流眼泪呢。我想找韩书记开口。

大凤说:那哪行。

老刘说:试试看。我都给他当典型了,我这典型有困难,他就忍心不帮我一把。他这次租赁承包都收了两百万,给我借几百块钱还不是牙齿缝里掏一点屎。

大凤说:那你就去试试。

一到村部,老刘逛了一圈没见韩书记,只好跑去找先华,先华在办公室里正被要离婚的两口子缠着。

老刘喊了声先华,先华这才应声:刘哥子,嘛子事?你哓不晓得韩书记在哪?

先华说:我看你眼睛长着出气的吧?韩书记在那花坛边不是。

老刘这才掉头一看那人是先前碰见过的人。头发一律向后,油光可鉴,穿的衣服不起风也不打浪,脖子里还系着个红带带,手里捏着个小乌龟。

老刘看得仔细,心里一惊:我刚才就哪么没有看出来?老刘有些生畏,更何况韩书记正在跟他手里的小乌龟在讲话呢。老刘算计着等韩书记讲完了话就说借钱的事。

老刘等了一会儿正要上前,忽然见后面开来一辆瓦蓝锃亮的小轿车,停在韩书记身边,一个漂亮的女人打开车门,韩书记一低头就笼了进去。车子冒着烟很文明地开走了。老刘无可奈何,重重叹息了两声。

老幺是晚上回来的。一切不言而喻。大风说:幺,肚子饿了吧?将就吃点现菜现饭。老刘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一阵酸痛,眨巴着眼就滴下泪来。老刘进了房屋摸索了一阵子,才捏着50块钱出来,对老幺说:幺我知道你手头早没得钱了,50块钱你先拿着。

老刘出得门来不知双脚往哪挪,看着小彭窗前的灯光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可每一步都那么吃力,好象背后有人牵引着。上了门前的台阶,老刘的手却有千斤重似的。犹豫了会儿,老刘吃了败仗似的垂头离去。

老刘在屋旁边的硬公路上走着,不知是在前进,还是在倒退。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山野里一片柑子林黑魆魆,让人毛骨悚然。老刘不由得蹲下来一阵好哭:幺,苦命的幺,你叫我怎么办?幺,我的幺……

忽然,老刘觉得肩膀被人摸了着了,顿时吓得魂都不在身上,站

起来一看是大凤才镇静下来。

大凤问:你的腰哪么样了?老刘说:我的幺,我的腰闪了一下!说罢便揉超腰来。大凤责备道:深更半夜,你还能到哪借钱!不如明天,想法找你表妹小燕。

老刘早早起床准备去找表妹借钱,竟发现门开着。老刘叫了声幺没有回声,慌了,到老幺睡过的床上一看没人,再到毛厕一看也不见老幺。

老刘连呼大凤:幺不见了,幺不见了!两口子这才到屋外一阵呜兮啦哇地喊,仍不见回声。小彭被惊得起了床过来问情况。

大凤将昨晚老幺回来又走了的事说了。

小彭问:幺昨晚没讲嘛话?

老刘说没讲嘛话。小彭问:幺没留条子?老刘大凤说不晓得。三人这才到老幺睡的房子里去翻找。大凤在枕头下翻出一张留言条,上面写着:

爹妈:    

我走了,我不能再拖累累你们了。我走后,你们不要急,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在校期间,班主任杨老师给我借了200元钱,希望您们秋后替我还了。

不孝的儿就此叩别。

小彭将留言条念了一遍,大凤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老刘布满血丝的眼球浸润了泪花。小彭在一旁也陪着掉泪瓣子。

小彭劝住了两口子问,老幺出门带了多少钱?老刘说幺带了50块钱。小彭说,他跑不了多远。这娃稳沉,不会在外面做犯法的事,没有钱了自然会回来。两口子一听还觉得有些道理,便揩干了眼泪,当做的事还得去做。

没过几天,先华乐颠颠跑来找老刘。一进门就说:老刘,你养儿子都在受益啦!

老刘正为老幺的事愁眉不展,因为杨老师刚来过,要他想办法尽快找到老幺,别耽误了课程。老刘听先华这么一说便气上心来,一把无名火朝先华烧去:你格老子蛮快活。我平时又没得罪你,你干嘛拿我开心!你再说一句我就日你媳妇去!

先华仍笑着脸说:看你看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马子虎子还是共产党员,你就啥恁不相信我呢?你老大汇钱来了,还是一千块!先华说着就将汇单给老刘。

老刘这才转了笑脸说:老兄,太感谢你了。好事还是要人做的。先华走时交待老刘,拿了身份证到邮局领钱。

老刘领了钱嘘叹不已,还是俗话说得好,娘有不如爷有,爷有不如自已有,自己有还不如荷包里揣得有。要是幺回来那天,荷包里揣着这一千块钱又何至于幺跑了呢!

没过几天,老幺竟回来了。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一般。老刘大凤欢喜得又像生了一个儿子,便也不加责备,连忙热了水让老幺洗澡换衣。原来老幺跑得并不远,就在领近本县的一个城市里逛了几天,没有找到任何事做。走投无路之际才拿着学生证找民警,被遣送了回来。

第二天,老刘送老幺上学,交给他六百元钱,叮嘱他给杨老师还钱,安心努力读书,不要让一家人失望。至于钱慢慢会有的。

进行了柑子第二次保果后,挂果情况良好,比去年不会差。老刘大凤这才松了一口气。天气热起来,晚上有了几个蚊子。大凤用二合一洗发水洗了头,散发出一阵清香,直扑老刘的鼻孔。

老刘这才想起去冬买的兜兜衩衩以及增白霜,拿出来让大凤一穿一抹,也就起了些

兴趣。再加上这些天夜晚电视尽放爱情片,两口子看得十分有味,也找到了些感觉。在夜深人静凉快的时候,也到床上学着电视里的人儿温存起来,果然十分快活。

秋天的果实是诚实的。为获得艳红的果实,农民们付出的不仅仅是汗水和智慧,还付出了灿烂的希望。啊,收获的秋天,快乐的秋天!秋天啊就象一艘舰船载着农民们驶向富裕的彼岸。然而,就在这样的秋天里传令四组农民忧虑的信息:韩书记与某财团在本村土地上合资修建追月山庄,投资达500万元,已经破土动工。这也是秋天的话题。

老刘心想:打那天借钱我就发现韩书记变了,变得气大财粗,目中无人。他瞧不起老百姓了,他开始倚重金钱。而那200万何尝又不是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哪!老刘想到这里,心里恨得直咬牙。

老刘的柑子又丰收了,四组其他农户的柑子也都丰收了。小彭带领着老刘老陈等组民和河南佬一字胡二月眉八字须又合作了。令老刘欣喜的是,本县其它地方的许多柑子农户没有将公年转化为母年,今年柑子价格上扬,斤价比去年高出了2角。一场柑子销售战下来,老刘意想不到获得一万块钱的收入。老刘高兴了,大凤高兴了。令他们更高兴的是老大又从南京寄回三千块钱。老刘忽然想起读书的老幺来,便带了些钱物到学校去了一趟。

有一天,大凤说,我们可以起板做屋了。四组就只我们没登楼房了。小彭弟跟我讲了,做屋还是要借点钱的。今年做屋的机会好,水泥石灰钢材红砖都跌了价,机会难得。只要我们存心做屋,小彭弟还是大力支持的。他可到本村办的预制厂里给我们担保赊两层楼的空心板,只要我们明年还钱就行了。老刘一听就拍着大腿说:我这就找小彭,叫他给我建建议。

过了二十来天,老刘的楼房都搁了头层板,瓦工在砌第二层的砖丕。老刘因为劳累加上夜间照看场子,就在临时棚里打磕睡。九点钟的样子,一辆边三轮停在老刘的工地前,车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向施工的瓦工们问:谁是房主刘××?

瓦工头知道其中的道道,便回了句:刘老板进料去了。有嘛事就跟我讲一声,他回来后我转告他。那人说:那就谢谢你了。我们是城建所的。你向刘××转达一下。不交城建规划配套费属违章建房,希望他主动到城建所交2000元城建费。大凤听了在一旁暗自叫苦:我的妈,这不叫人活了!

老刘醒来后,瓦工头跟老刘讲了城建所来收费的事。老刘听了疑问,他们怎么也知道我在建房?瓦工头说,城建土管是一条线,他们怎么不会知道?他们等你起了板,做了一层后,就来搞你个骑虎难下,你就是还没有钱些,借都借来满足他们。原先我们村只靠街边的收城建费,现在收到我们村子里头来了。据说又有政策出台,我们村九四年后建房的都要交城建费。

老刘听了恨恨地骂:格婊子样的都只会收钱!老子这里还是乡下,他们配个鸡巴套!老子们不在这里刨地开荒,还是乱葬冈土匪窝子,鬼哭狼嚎,敢来个屁!看老子收了几个钱,他们也跑来打秋风,一开口就是两千,恨不得老子一辈子穷!老子们有了钱都来积资,也会搞建设,不比他们差,他们凭嘛爬到老子们头上拉屎拉尿!

老刘骂了一通,心情也就稍稍平和了些。瓦工头说:你也只能背地里骂,当着他们的面千万不能这样。他们若再来了,你不在这几,巴结不得。你若在场也就要象做小工的,我来应付,老刘没吭声。

傍晚时分,小彭过来关心老刘建房的进度。老刘拿来租赁承包的合同书,指着合同上的条款对小彭说:这合同上的条款顶屁用,收费的又来了。

小彭问:谁来收费了?老刘说:还有谁,城建所的!好象老子做屋做在他祖坟上了。

小彭疑惑道:原来白天里路上跑的是城建所的车,他们怎么收到村里头来了?上前年我建房都没收城建费。

老刘气道:那你也跑不脱。据瓦工头讲,又有政策,94年后建的房子都交城建费。他们再来,我就拿合同跟他们扳。

小彭说:那你扳不过他们。这合同不是他们跟你订的。

老刘气得把合同书一摔:不管谁订的合同,总还得要我们农民负担,减负,减个鸡巴的负,都是骗人的!小彭摇了摇头说:政策一多,谁也说不清白。

第二天城建所的人又来了。瓦工头照例说老板不在。老刘还在旁边补了一句:刘老板说是出门借钱去了。如此两次三番,城建所的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第五天,先华领着城建所的人来了。先华向城建人员介绍:那挑水的就是房主刘同志,我去把他叫过来。

先华走过去叫住老刘说:老刘,发了发了,楼房都登这么高了。有办法,啊,有办法。

老刘放下水桶望先华不满道:你个汉奸日的少日结老子。

先华过来拍了拍老刘肩膀细语:老刘,我不会排你场,你只跟我来少做声。我若排了你的场,儿子孙子不得好死!你今儿还不露面表个态,明天就要下达停工通知书。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你去了就答应他们明天交钱。老刘这才跟先华过去。

先华边走边说:老刘啊,你这个人就小农意识忒强,城镇意识淡薄。人民城镇人民建,人民城镇人民管嘛。城建所的同志下来工作,你要支持,躲嘛呢?你躲得过初一,还躲得过十五?城建所的同志来了装根巴烟,筛杯巴茶,有什么困难可以讲嘛!城建所同志的心也是肉长的,不是铁铸的。你真有什么实际困难,他们也会替你想办法。

这时,大凤筛来热茶。城建所的人词老刘讲了一阵子,老刘答应明天交钱。先华见事以谈妥便对老刘说:我跟城建所的同志聚聚,拜拜了。边三轮载着四人一阵烟的走了。老刘骂:先华,你个龟日的又要上馆了,可苦了老子!

晚上,老刘又愁又烦,手头的钱要是交了,往后就没法开工了。到哪里借钱?正愁着,先华却鬼也似的闪进棚子里来,对老刘说:带百把块钱买点礼品,找王所长,我和他熟。

先华到底是道中入。老刘依他做了。第二天城建所的人来收了800元也就作罢。

又过了半月,老刘的房子建起了,只是面排窗子电灯电线再也无能为力。老刘一生中的大事也就此告一段落。

老刘大凤一想小彭的好处,新居落成后,晚上就备了点酒菜请小彭一叙,说些感激的话语。

忽见先华走了进来说:小彭哪,你还躲在这里喝酒,也不怕你婆娘在屋里偷人!小彭骂了一句脏话回敬先华。

老刘请先华道:你也来喝一杯,只是酒菜不诚。

先华摸着肚腹说:今儿肠胃不舒服,吃不得了。我是来给小彭通个气的。城建所明天来四组收城建费,94年后建房的都收。连我这个狗腿子也要交500元。

老刘问:你交了?

先华说:没交。

小彭问:你都没交,我们村的十来户还要交不成?!

先华说:我来通知你们一下,你们早点想个法子。我走了。

第二天,城建所的两辆边三轮开到四组,先华领着他们一户一户地收费,谁知多半家中无人,有人的也只是聋子、瞎子,城建人员只得扫兴而归。而柑子林里奔出一群人雀跃欢呼:回家吃饭罗,回家吃饭罗!

天气冷起来了。北风一吹老刘大风在新屋里冷得受不了。夜里除了加盖衣物外,两口子还得紧紧楼着方才暖和。老刘对大凤说:你看这 两万块钱的楼房还不如土墙屋热乎。

大风说:应该找你表妹借点钱。这门亲戚不假,哪怕一代亲二代表呢,她总要表示一点了。就是借几 百块钱将电灯装了也好,免得夜里摸瞎。

老刘说:以前点煤油灯还是  过了日子的哒,用了电回头来用它咋就不习惯了!人哪,要么就穷得趴在地上,要么就发财触到天,只有这半空不落不穷不富的日子过得呕气!

老刘还是不想找表妹小燕开口。过了些日子,老大从南京来信说元旦回来,还要带上女朋友。老刘大风既喜且愁。喜的是老大都会自己搞媳妇子了,省得他俩操心。老大这颗昔日老刘种下的种子不但发芽生根枝叶茂盛,而且也要结果子了。为此,所有的艰辛与磨难都从他俩身上逃逸了,代之以实实在在的兴奋。愁的是媳妇姑来了怎么能安顿下来,这呼呼叫的北风不冻得她跑么?

老刘终于下了决心对大凤说:我还是厚着脸皮找表妹开个口。

要想找表妹,还得先找小姨爹,小姨爹家在平原上。一大早,空中飞着霜,老刘就蹬着旧自行车如货郎鼓子响着朝表妹家奔去。老刘就象失散了多年的狗,车轻路熟,顺着公路跑过了二九十八道沟渠,赶到小姨爹家。老刘在门口一瞄就觉得屋里有些晃眼,里面布置得果然非同一般农家。

姨爹小姨正在磕瓜子烤炭火。还是小姨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流着冻鼻涕的老刘,迎了出来说:小刘啊,恁冷咋就来了。快到屋里向火。姨爹姨妈比老刘还年轻几岁,因是长辈得呼小刘侄。老刘找到了年轻的感觉,进屋就呼亲亲、姨爹,坐下来细说爹妈在时往来的些情景。

老刘叹道:人穷志短,这七八年来顾不上来看您们。

姨爹说:这哪能怪你!我们做长辈势单力薄,没有尽些义务。小姨忙去做饭。老刘又给姨爹讲了他的境况,并说这次来的目的是借钱。

小姨爹说:我们这些年都没种田了,钱都是小燕按月把的,手头也不宽裕。老刘说:那您能不能跟小燕讲一下,给我借点钱。

姨爹说:小燕都在县城买了房子,不知道还有钱没有,她要是回来了,我给你讲一声。

老刘听姨爹这么一说,就觉得没有希望借到钱,打算起身告辞。谁知门外开来一辆轿车,走下一男一女,很亲热的样子。男的拎着一大包东西,女人的脸涂得妖冶。老刘只得仍旧向火。那女人一进屋就看见十分寒酸的老刘,妖嗔地说:爸,董事长送我回来了,让您的客人回吧!

董事长是长衫人物,非省长部长不能有的派头。他看都不看老刘一眼说:燕小姐在城里都玩腻了,想回乡下过些清静的日子。老刘打量那男女,吃了一惊:男的正是韩书记,被称呼燕小姐的正是老刘到村部借钱时替韩书记开车门的那女人!

老刘盯着韩书记,心想:他比孙猴子都还会变,摇身就变成了董事长!韩书记觉得被老眼光刺着了,也打量对面的客人,心里也不由一惊:老刘!

老刘站起身向门外走,没理谁。小姨跟了出来说:你咋不吃了饭再走?!

老刘不应声,心里想:我还不至于缺一餐饭吃吧!老刘骑上自行车朝自己的家园奔回。那方向有太阳在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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