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心学课堂 第二课 知行合一
答顾东桥书(32.1-32.4)
知行合一
原文
【32.1】来书云:“近时学者,务外遗内,博而寡要。故先生特倡'诚意’一义,针砭膏肓,诚大惠也!”
吾子洞见时弊如此矣,亦将何以救之乎?然则鄙人之心,吾子固已一句道尽,复何言哉?复何言哉!若“诚意”之说,自是圣门教人用功第一义,但近世学者乃作第二义看,故稍与提掇紧要出来,非鄙人所能特倡也。
【32.2】来书云:“但恐立说太高,用功太捷,后生师传,影响谬误,未免坠于佛氏'明心见性’'定慧顿悟’之机,无怪闻者见疑。” 区区“格、致、诚、正”之说,是就学者本心日用事为间,体究践履,实地用功,是多少次第、多少积累在,正与空虚顿悟之说相反。闻者本无求为圣人之志,又未尝讲究其详,遂以见疑,亦无足怪。若吾子之高明,自当一语之下便了然矣。乃亦谓“立说太高,用功太捷”,何邪?
【32.3】来书云:“所喻知行并进,不宜分别前后,即《中庸》 '尊德性而道问学’之功交养互发,内外本末'一以贯之’之道。然功夫次第,不能无先后之差,如知食乃食,知汤乃饮,知衣乃服,知路乃行。未有不见是物先有是事。此亦毫厘倏忽之间,非谓截然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
既云“交养互发,内外本末一以贯之”,则知行并进之说无复可疑矣。又云“功夫次第,不能无先后之差”,无乃自相矛盾已乎?
“知食乃食”等说,此尤明白易见。但吾子为近闻障蔽,自不察耳。
夫人必有欲食之心,然后知食。欲食之心即是意,即是行之始矣。食味之美恶,必待入口而后知。岂有不待入口,而已先知食味之美恶者邪?必有欲行之心,然后知路,欲行之心即是意,即是行之始矣。路岐之险夷,必待身亲履历而后知。岂有不待身亲履历,而已先知路岐之险夷者邪?“知汤乃饮,知衣乃服”,以此例之,皆无可疑。若如吾子之喻,是乃所谓“不见是物而先有是事”者矣。
吾子又谓“此亦毫厘倏忽之间,非谓截然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是亦察之尚有未精。然就如吾子之说,则知行之为合一并进,亦自断无可疑矣。
【32.4】来书云:“真知即所以为行,不行不足谓之知。此为学者吃紧立教,俾务躬行则可。若真谓行即是知,恐其专求本心,遂遗物理,必有暗而不达之处,抑岂圣门知行并进之成法哉?”
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知行功夫本不可离,只为后世学者分作两截用功,失却知行本体,故有合一并进之说。真知即所以为行,不行不足谓之知。即如来书所云“知食乃食”等说可见,前已略言之矣。此虽吃紧救弊而发,然知行之体本来如是,非以己意抑扬其间,姑为是说,以苟一时之效者也。
专求本心,遂遗物理,此盖失其本心者也。夫物理不外于吾心,外吾心而求物理,无物理矣;遗物理而求吾心,吾心又何物邪?心之体,性也,性即理也。故有孝亲之心即有孝之理,无孝亲之心即无孝之理矣。有忠君之心,即有忠之理,无忠君之心,即无忠之理矣。理岂外于吾心邪?晦庵谓“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已,心虽主乎一身而实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事而实不外乎一人之心”,是其一分一合之间,而未免已启学者心、理为二之弊。此后世所以有“专求本心,遂遗物理”之患,正由不知心即理耳。夫外心以求物理,是以有暗而不达之处,此告子“义外”之说,孟子所以谓之不知义也。心一而已,以其全体恻怛而言谓之“仁”,以其得宜而言谓之“义”,以其条理而言谓之“理”。不可外心以求仁,不可外心以求义,独可外心以求理乎?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所以二也。求理于吾心,此圣门知行合一之教,吾子又何疑乎?
译文
【32.1】来信写道:“当今学者,注重追求外在的知识,却忽视内心的修养,所以他们尽管知识广博却很少能抓住根本。
因此,您特别倡导'诚意’这个概念,切中时弊,真是太有价值了!”您对时弊能有如此洞见,又将如何去救治呢?我的心思您已一言道尽,我还有何言?还有何言!“诚意”这个提法,原本就是我儒家圣学教人用功的第一要义,但近世学者却把它当成了次要的事,所以我才稍微将其重要性提出来,而它并非我能倡导的。
【32.2】来信写道:“只恐您的立论过高,用功太捷,师生相传之时,出现似是而非的谬误,不免沦为佛家所谓的'明心见性’'定慧顿悟’的主张,无怪乎那些听说过的人会有所怀疑。”我有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的主张,是说学者要从自己的本心出发,在日常处事之中,体察践行、实地用功,这其中包含很多次第和积累,这与您说的“空虚顿悟”之说恰恰相反。如果听到我学说的人,本来就没有想求为圣人之志,又不曾对此有深入研究,因此他们有所怀疑也不足为怪。以您这样的智慧,自当一听就能明了,然而您也认为“立论过高,用功太捷”,这是为何呢?
【32.3】来信写道:“据您所讲,知与行乃是并进的,不应该区分先后,这也是《中庸》里讲的'尊德性’'道问学’两种功夫,相互培养,互为促进,内外本末,一以贯之的道理。然而用功次第,不能没有先后之分。比如,知食乃食,知汤乃饮,知衣乃穿,知路乃走,而不会有'还未见到此物就先有此事’的情况。当然,其中的先后差别只在倏忽毫厘之间,而不是说,今日知之,明天乃行那样截然分明。”
您既然讲“相互培养,互为促进,内外本末,一以贯之”,那么对知行并进的说法不应再有怀疑,可您又讲“用功次第,不能没有先后之分”,岂不是自相矛盾?
在“知食乃食”等例子中,其道理尤其明白易见。只是您被近世流行的观点所蔽,自己未能细察。
人必定先有想吃的心,然后才会认知食物。这个想吃的心就是“意”,就是“行”之始。食物味道的好坏,必然要等入口之后才能知道,哪会还没入口就预知味道好坏的呢?必定先有想上路的心,然后才会去了解道路情况,这个想上路的心就是“意”,也就是“行”之始。道路的艰险或平缓,必须要亲自走过之后才能知道,哪有还没有亲自走过,就能预知道路的艰险或平缓呢?“知汤才饮,知衣才穿”这些例子,以此类推,都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要是按照以上您的说法,反而正如您所说的“还未见到此物就先有此事”的情况了。您又讲“其中的先后差别只在倏忽毫厘之间,而不是说,今日知之,明天乃行那样截然分明”,这还存在辨析不够精深的问题。然而,即使如您以上所言,知行合一并进的主张,也是绝对无可怀疑的了。
【32.4】来信写道:“您说'真知即所以为行,不行不足谓之知’。这作为对学者的紧要教导,要求他们务必躬行实践是可以的,但是,如果真的认为行即是知,就怕为学之人专在本心探求,从而遗弃了事物之理,这样,一定会有不明、不通的问题。这岂是儒家圣学知行并进的定论?”
知,达到真切笃实的程度就是行;行,达到明觉精察的程度就是知。知行的功夫,原本就不能分离,只是由于后世的学者把知和行分为两截功夫来做,因此失去了知行的本体,我才提出了知行合一并进的观点。“真知即所以为行,不行不足谓之知”,这就像您来信所讲的“知食乃食”等,从中都可以见到这个道理,这一点在前面也已大略谈及。我的这个观点,虽然是针对救治时弊而讲,不过,知行的本体原本如此,并非我以自己的看法抑扬其间,暂且提出这个观点,以博取一时的效应。
您谈到“专在本心探求,从而遗弃了事物之理”的问题,这种做法,实际是已经失去了本心。因为事物之理并非在我的内心之外,离开我的内心,去外求事物之理,结果是无事物之理可求;而遗弃事物之理仅在我的心上探求,我的心又算何物呢?心的本体就是性,性即是理。因此,有孝亲的心,就有孝亲的理;没有孝亲的心,也就没有孝亲的理。有忠君的心,就有忠君的理;没有忠君的心,也就没有忠君的理。理难道会在我的心外吗?晦庵先生说:“人所学习的内容,心与理而已。心虽然是一身的主宰,而实际上统管着天下之理;理虽散布在万事万物当中,而实际上不外于一个人的心。”其中心与理的一分一合,这样难免让为学之人产生了心与理为二的错误认知。后世之所以会出现“专在本心探求,从而遗弃了事物之理”的弊病,正是由于不知道“心即理”的缘故啊。去心外寻求事物之理,才有“不明、不通”的问题,这也就是告子的“义外”之说,孟子才会说告子不知义。心只有一个,就它通体恻隐而言,称之为“仁”;就它处事正确合宜而言,称之为“义”;就它拥有条理而言,称之为“理”。既然不能离开心去求仁,不能离开心去求义,难道单单可以离开心去求理吗?去心外求理,知行就被一分为二了。在自己的心中去求理,这正是儒家圣学知行合一的教导,您对此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学员心得
张同学:
1.原文至少诵读六遍以上,《致良知是一种伟大的力量》这两天我读了好几遍才敢写心得。 2、知行合一,实质上是知行本一。知为行之始,真知乃能真行。行出来的才是真正的知。我们从小到大,听了许多大道理,会讲许多冠冕堂皇的话,一遇到具体事情立马现原形。那些只是知识,不是真知。
廖同学:
深悟:我们很习惯从外部寻找力量,其实真正的力量来自内心。年过不惑,各地游学工作多年,但很多时候是知道做不到,所谓知易行难。笃行:仁者无敌,学会以诚待人,无论是同事还是上下级。只有心怀诚意,方有好的结果。
张同学:
很多情况下,都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没有考虑到知-是否真的知道,自己的认知是否正确,自己的格局境界是否可以保证认知能力的对错,我们是否真的站在对方的角度,站在更好的层面考虑问题,所以我们要在心上下功夫,先在心上做好准备,然后行动,争取做到格,致,诚,正,逐步做到知行合一。
钟同学:
高堂父母,年高体弱,蛰居乡下,新年首假,携妻带儿,回家侍奉,补吾欠债!今姑说我,待父欠优,始觉委屈,责问于父;后感汗颜,口说学圣,心行不孝,良知何在?当下反省,圣人教孝,孝有真爱,必有婉容,我乃伪孝,需从心改!阳明心学,从孝入门,知行合一,光吾心地!
陈同学:
知行合一的本质是践行,在学习中吾真理,从实践中成长,不做研究者,要做践行者,不抱怨、反观内省。在企业管理中同理,我们是企业的体制建设制定者,唯有坚定的执行,执行力才能提升,最终才能实现我们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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