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普罗米修斯的火种（3）
【简介】他救过她，也度了她，对她意义非凡，她喊他老师。现如今，她却要围猎他。
一切的故事都围绕着这个终极目标而展开。
心理学上有句话：你心里有钩子，别人才能往上面挂东西。一切的前尘往事都掩映在以自己为诱饵的棋局下，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卷进棋局里的每一个人既是棋子，也在执子；子子关联，人人各有图谋。
商场上的伐谋伐交，看似步步蚕食，实则为了烧毁一切阴郁污秽，浇筑通向希望的生门。
爱情、友情以及亲情都被搅进了棋局内，成为她谋胜的筹码……但正如老子的《道德经》所言：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的，就如普罗米修斯的火种降临，烧出了人性中的一片温暖光明。
第三章 虚情假意
庄则晔回到公司已经是下午两点。助理林玥捧着一叠文件也随他进了办公室。
他有个工作习惯，无论是审阅还是签批的文件，一律要先看清单，这样方便自己可以随时回顾经手的文件。
每天他要消化大量的信息，生怕会错失或者遗漏，所以通常思考这张网就要编织得更紧密些。
庄则晔瞄了一眼清单，都是些常规文件；挑了几个问题，林玥均有理有据有节地回答上来了。
林玥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不存在不信任她；庄则晔常说，人的大脑跟汽车的发动机一样，常活动才能保持敏锐度；更何况做他们这一行的，赚的就是先机与赛道的红利。
签完文件，庄则晔对正在复查文件，以防漏签的林玥说，“待会林子峻要过来。”
林玥翻页的手一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公司的客户与老板的朋友圈，嗯，一个暂时不太重要的人。于是问道，“德盛的太子爷。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庄则晔看了看手表，略一沉吟道，“这个人啰嗦且油嘴滑舌，我不想被他占用太多时间。三点十五分，若是他还没走，你进来编排个理由让他主动离开。”
这种事情对林玥而言也算是轻车熟路，她点了点头。收拾好文件，林玥却没有离开。
“怎么？还有事？” 庄则晔抬眸看向她。
林玥眼中的男子有一头浓黑的头发；平日总喜欢将头发梳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显得精明睿智；但他却不喜欢用发蜡发油这一类产品来定型，嫌它们油腻黏糊且味重。前两年，林玥到国外出差，找到了一款小众、清爽干净的产品，庄则晔很喜欢。唯一缺点就是定型效果有些弱，忙碌了一上午后，刘海慵懒地散落在额前，让三十出头的他看起来依然有少年气。
只是，眼中冷硬的光一闪而过，少年气荡然无存。
林玥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银色的手机，放到庄则晔面前：“这三天，周小姐早中晚都会准点打电话过来，你要不要给她回一个？”
庄则晔有一个号码，专门用来处理那些泛泛的关系。这只手机大多数时间由林玥来保管，并处理一切来电。
“有特别事吗？”
林玥说，“今晚是她的公演。上周你应该答应过她，会抽时间出席。”
庄则晔眉头一蹙，不耐烦地说，“不记得了……你帮我找个理由推了。”
林玥做了他助理已经五年了，自然清楚他的性情。在他脾气上来之前，还可以说一两句话。她说：“老板，上个月你已经失约了两次；这次周小姐可能会生气。”
“生气值多少个包包？你处理就好了。”
庄则晔没有再理林玥；他打开笔记本，今早用手机录音了一些对话，得赶紧处理。
林玥心里为周小姐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庄则晔在男女之情上有些凉薄；他不花心，但也甚少深情、长情。相对陪伴和时间，他更愿意用物质去表达。这些年，林玥只见庄则晔为一个女人破例过。他的真心和深情好像大部分都用在工作上了，剩下边边角角就只得杯水车薪。
沉默就是一种无声的驱逐。林玥拿起那只银色的电话出去了。
庄则晔凝神听了几遍录音，记录下几处关键的信息；用这些关键的词组上网搜索，出来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新闻或文章。
不经意，蹙起的眉头都快成了一个“川”字。无从突破的无力感让他有些烦躁，庄则晔将身体滑进宽大的椅子里，整个人放空。
那晚，从方挚政口中听到了一个消息的雏形，方挚政特别强调，他也是与相关人士闲聊时听来的，真伪以及可行性都有待考证。
庄则晔凭借着职业敏感，觉得这个不成形的消息潜力十足。为了推演其发展的势态，这几天赶着见了不少行业专家，那些艰深晦涩的专业术语听得他头都大了。
未曾处理好的资讯在脑袋里卷成了一个蚕茧，一时半会找不到突破口；不经意有些困意慢慢上头。庄则晔起身走进旁边的一间茶室，剪了一根雪茄。
庄则晔没有烟瘾，抽雪茄就等同于喝咖啡，只为了提神。
雪茄燃烧至一半，约莫听到几声敲门声。庄则晔点开手机中的监控画面，只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穿着一件花衬衫的杜子峻跟随着一位新来的秘书陈妍进来了。
陈妍立定四顾，喊了一声，“庄总……杜总到了”。
“在里间……请杜总过来。”
陈妍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杜子峻闻声径直走了过去。
“庄总。”杜子峻打了个招呼。
庄则晔含笑回应，抬手示意手中的雪茄，“来一根？”
杜子峻搓了搓手，眉开眼笑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庄则晔剪了一根雪茄给他，问，“杜总今天亲自过来，是有什么指示吗？”
话音刚落，陈妍敲了敲门，捧了两杯咖啡和两瓶水进来。
杜子峻明显被青春靓丽的陈妍吸引了，对庄则晔的问话置若罔闻；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嘴角掀起一丝猥琐的痴笑。
庄则晔虽然不耐烦男女之情，但他本质上是尊重女性的；就如某位名人前辈说过，男人可以风流，但不能下流。
虽然心里对杜子峻反感至极，但脸上依旧和颜悦色；虚情假意不正好是人际关系的保护衣吗。他刻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杜子峻目光一缩，露出了心思被看穿的尴尬。
两口雪茄下肚，杜子峻的尴尬烟消云散。于是将他的来意曲曲折折地讲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一点也不复杂。
德盛是一家做电声以及周边产品的上市公司，几十个亿的市值，老牌企业。三个月前，公司的董事会秘书辞职了，没有合适的人，董事长杜德生兼任着。
这两个多月来，猎头、券商以及身边的人都向杜德生推荐了不少人，但是这位尚未到耳顺之年的实业家一律回复说，再看看。
杜德生身体硬朗，行事雷厉风行，有魄力有干劲；他说要看看，大家只能顺从他的意思。
杜子峻性子浮躁，急功近利，根本担不起大事情。虽说是个太子爷，在公司占了个董事席位，但他老爸不信任他，几乎没有什么实权。
这些事情，圈子里的人都一清二楚。只有杜子峻还自我感觉良好地到处吹嘘。
但社交关系嘛，不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式的虚伪凉薄吗；虚情假意正好是人际关系的保护色。
上个月，庄则晔带杜子峻去参加一个朋友叫朋友的聚会；大家的卡片交换一圈，寒暄一番，杜子峻发现自己不太被重视，心里暗暗有些不乐意。于是总是三句不离我公司如何，我又如何；有位叫赵哥的外地人，看着五大三粗，据说也是某地的餐饮业大亨；向杜子峻推荐自家在某名牌大学读经济学的妹妹，看有没有机会当董秘。
杜子峻顿时有种吐气扬眉的感觉，于是一拍胸口说，这件事我来安排，我说行就行。
那天毛置行也在场，差点没忍住就笑出来了；得亏了庄则晔眼疾手快，用一块点心塞住了他的嘴巴。
懂得自然懂，何必说破。
对这件事情，杜子峻是上了心。不日便邀请赵哥和他口中的妹子到公司参观，要了妹子的简历，亲自安排面试，在董事面前极力推荐……
杜子峻虽然没甚条理地说了一大堆，但更多时候是为了粉饰自己。说的还不如庄则晔掌握的多。
事情应该是理所当然地没成；庄则晔想，杜子峻来找自己，是想法子向赵哥交待。
虽说面试不一定会成功，但太子爷亲自下场，又是承诺，又是表态，结果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难免不让人产生被戏弄的感觉。
何况，赵哥还有些江湖背景，得罪不起。
庄则晔长长吐了一口烟，抬头看向天花板，显然已经有些走神了；但是杜子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节奏中，说：“今天早上临时召开董事会。老头当场宣布，说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董事会秘书。周一正式上班。”
“嗯？”庄则晔回过神来。
杜子峻愤愤不平地说着，“最让人生气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瞒着大家。老头说，之前不说，是因为对方一直在考虑，怕走漏风声影响她。哎，庄总，你说，有这么耍大牌的董秘吗？左右不就是个工资高点的秘书吗？”
对于杜子峻的无知，庄则晔只是笑而不语。
“好啦，现在确定了；但老头还是口风紧的很，是男是女，高矮胖瘦，一概不知。”
庄则晔说：“大杜总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左右不过三天时间，反正时候一到，你要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哎呦，”杜子峻双眼一瞪，“老头也是这样说的，还教训我说老沉不住气。我就不懂了，这个董秘就这么宝贵，要藏着掖着？”
庄则晔对杜子峻的抱怨视而不见，他的视线落在燃烧的烟头上，心头似乎有些东西同样尘埃落定。
“庄总，庄总……”杜子峻连唤两声。
庄则晔被唤醒了，目光投向笑得一脸讪媚的杜子峻。
杜子峻说，“你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赵哥那里……”
庄则晔一门心思装到底，表示对他话语里省略的内容毫无头绪；商场谈判，永远要让你的对手多张嘴，先露底牌。
杜子峻只得继续陪笑着说，“赵哥那里，你能不能帮我说声对不起。当然，为表诚意，我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庄则晔沉吟不语，只弹了弹灰白的烬，如霜落下。
杜子峻虽然自大，但他不笨；自然知道托人办事，哪有不给中间人谢礼的道理。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到庄则晔跟前的桌面上，“当然，这里还有一点小心意是给庄总的。”
庄则晔略一垂眸，目光从信封扫到杜子峻脸上；轻飘飘的一道目光却看得杜子峻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半响，庄则晔将口中的烟吐尽才说，“杜总误会了，都是兄弟，能帮得上的忙一定悉心毕力。刚才不敢贸然答应，是怕帮了倒忙。不过既然杜总对我如此信任，而且我对大杜总素来钦重，这个忙，兄弟自然是要帮到底。”
杜子峻闻言大喜，庄则晔也算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悬了一天的心头大石终于能落下了。
林玥敲门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两人将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得你来我往。
她尚未开口，杜子峻就站了起来，边往门口处走，边说，“那这件事就拜托庄总了。我也不打扰你了，有事情先走，再联系。”
经过林玥身边时，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林玥强忍着内心的嫌弃，依旧保持着微笑。等人走了，脸色才垮了下来。
“下次你可以直接给他一巴掌，不用顾忌我。”庄则晔从里间走了出来。
庄则晔是一个得人心的好老板，因为他懂得尊重。林玥的脸宽容了些。
“帮我约赵哥吃个饭。”庄则晔顺带将杜子峻的来意说了一遍。
林玥有些不解，自己老板不是个热心的人，也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杜子峻身上不见到有值得的回馈；不为利益，不会交情，那为什么？
林玥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她能在庄则晔身边五年，除了能力，还因为分寸。
“还有其他吗？”林玥问。
“你觉得还有什么？” 庄则晔有时候会引导她们思考问题。
林玥想了想说，“叫上小毛总作陪；赵哥毕竟有些江湖气，即便不卖你面子，也不能不给毛家面子。”
小毛总大名毛置行，他老爸毛建国是商业大鳄，对这个小儿子甚是疼爱。
庄则晔眉头一挑，赞许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用一句话终止了本次对话。
“女人啊，太聪明外露，有时候是一件好事；有时候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