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看似浅显，实则深奥，揭秘癞头僧的谶语诗

第一回中，当甄士隐抱着女儿英莲在街上看热闹时，迎头碰上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士。那癫头僧看见甄土隐怀中的英莲便放声大哭，说她是“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让甄士隐把孩子“舍”给他。甄士隐哪里肯送？一话不说，转身回去了。

那癞头僧见讨要那个女儿不成，便指着甄士隐大笑，念出四句嘲笑他的谶语诗：【所谓谶语，是一种神秘的预示吉凶的预言。虽不足信，但常被拿来说事。】

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

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解读】

第一句的意思是，你对女儿如此娇生惯养，宠爱有加，你的这片痴心是多么可笑。

第二句的意思是，英莲被薛蟠买来作妾后，形同若无，最终被夏金桂作践而死。菱花，隐指英莲被薛家买去后改叫香菱。雪，谐音“薛”，指薛蟠。空对，白白地面对、不幸碰上的意思。澌澌，象声词，形容雪盛，也是“死死”的谐音。“菱”本于夏日开花，而竟遇到冬天才该有的“雪”，“有命无云，生不逢时”，结果就是被冻死了。这是暗喻英莲的命运结局。

第三句的意思是，要仔细提防元宵佳节后将发生的事情。好防，谨防，要当心。佳节元宵，指旧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

第四局的意思是，甄家遭遇火灾，被彻底烧毁。

【诗词鉴赏】

甄士隐家的败落是从元宵节晚上女儿英莲被拐走开始的，然后祸不单行，诸事不顺。到了三月十五日，隔壁的葫芦庙因油锅起火，殃及四邻，甄家也没能幸免。甄士隐夫妇走投无路，只好回到乡下，又遭岳父白眼和哄骗，家底彻底败光。看破红尘以后，甄士隐撇妻舍妾，出家而去。

作者在全书的开头插进这么一段甄家小荣枯的故事是有深意的，这是以小见大，将书中贾府大荣枯的缩影提前告诉你。甄家的故事都是暗示和影射当年曹家和作者本人经历的，其中甄士隐的出家也是对后来贾宝玉出家的一种暗示，也是作者有出家经历的暗写，也就是“真事隐”的写作手法。

癞和尚能预知人的未来，这不是作者的迷信观念，而是他的艺术虚构手法，是借物说事，借“荒唐言”写真实事。早期脂本中，在“好防佳节元宵后”的旁边有一条批语云：“前后一样，不直云‘前’而云‘后’，是讳知者。”就是明说“烟消火灭”发生在元宵节前，而不是在元宵节后。

作者之所以这么写，是作者有顾虑，是“讳知者”，就是不想让“知者”（当政者）看到。甄家的这个“烟消火灭”就是曹家被抄家治罪一事。如果在书中明着谈论这个话题，就是“干涉朝廷”之事，议论“朝政”之得失，这都是当局所不允许的。

作者想说却不能说，不说又不甘心，于是作者采取了“春秋”笔法和“真事隐”“假语存”的艺术手法，将所想说之事隐喻出来，又用批语的形式给你提示，这样作者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是“知者”看懂了是怎么回事，也不好说什么，自己也就安全了。

一般的作者轻易不会使用谶语来预告后文，那样会削弱故事情节的悬念和吸引力，而曹雪芹在《红楼梦》一书中却屡试不爽，效果极佳，充分显示了曹雪芹高超的艺术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