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很古

“唉，真是人心不古哪！”见到看不惯的事，已经不讨儿女欢喜的老头子总会这样长叹一声。

“而那过去了的，你将觉得美好”，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已经走出黄金时代，于是对过去的时光无限怀念。他们认为什么都是过去的好。鲁迅先生笔下的“九斤老太”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她甚至认为村里降生的婴儿的体重都是一代不如一代，而她出生时的体重（九斤）将是无法打破的纪录。

“古”确实有“古”的好，如那时的生活没有现在紧张，人的名利心也较轻，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相互帮助的风气似乎也比现在好。但是，时代毕竟是向前进的，很多“古”的东西确实也很要不得，严重地阻碍了社会的发展，如对人的个体价值的严重忽视，轻视妇女儿童的独立人格，任人唯亲盛行裙带风，过分关注“光宗耀祖”、“青史留名”，等等。

前段时间看到一篇写某落马高官的通讯。该高官说：“我在官场已经得到了这个地位。我儿子在商场上能取得很大成功，也是光宗耀祖。”真是白受党教育这么多年，他的心真是“很古”。这样的“人心很古”无疑让人厌恶。

再讲一个让人高兴的“人心很古”。唐振常先生的文章《有怀陈凡》中有这样一段：

陈凡对于硕学大师尤为尊重。1961年是所谓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陈凡曾经寄食品给陈寅恪先生。《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载：“本年，香港陈某寄来食品包裹一，内装白糖、火腿及其他食物。先生将包裹交给校党委全部退还。（据小彭信）”

对于陈凡而言，这无疑是件很光荣的事。但陈凡看过此文后，却给作者唐振常写信说，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他按期寄食品给《艺林》的大陆作者，陈寅恪先生未曾为《艺林》写稿，是以似未曾寄食品给陈先生。

真是丁是丁，卯是卯。也许确实是自己做的好事，只是因为已记不清，就不愿轻易把它记在自己头上。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古风”。这样的“人心很古”越多越好。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3年12月11日《检察日报》书里书外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