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版纳(三十二)

邂逅版纳(32)

哈尼老兵甘才

李人毅

作者自述 · 难忘兵车行

甘才家住在版纳的南糯山的半坡老寨一号,他从这里长到20岁,1977年1月入伍,三年后复原又回到原籍务农,四十多年过去了,一直守着茶山过日子。

甘才自幼性格内向,当兵回来后,他的性格就更内向了。

为什么会这样,只有他自己才能说得清。

乡亲们从没听他说过当兵时的故事,但知道他当年参战到过越南,如今家里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中央慰问团发给他的一幅刺绣,上面绣着“自卫还击保卫边疆胜利纪念”,中间是一朵系有红飘带的大红花。

甘才是三登叔伯姐夫,与他家是近邻。在三登引荐下,我在今年的2月2日与他见了面。

我对甘才的采访很不顺利,一是听不懂他的土语,尤其是地名和年代,常常转过头来请三登帮助“翻译”;二是他拒绝谈细节,尤其是他在战场上的经历,只告诉我一个梗概,给我留下的是深深的思考。

甘才是1976年底入伍的,却算1977年1月的兵,所在部队是昆明军区的后勤部23分部的野战医院。在当兵的前两年,他受到了系统的军事训练,哈尼族是个血性和柔肠兼容的民族,这个个头不高的哈尼汉子,一直怀有上战场杀敌立功的渴望。他在训练场上留下了一张持轻机枪打靶的照片,那表情肃穆,英武干练的形象,是中国一代军人特质的写照。

在他当兵的第三年初,自卫反击战打响了,甘才走上了战场,由于他所在的后勤部队,上不了一线,失去了与敌人面对面搏杀的机会。

作为一名军人,甘才是幸运的,毕竟在服役期间勇敢地走上了战场。

自卫反击战的总攻时间是1979年2月17日,西线云南和东线广西两个战区同时开战。

甘才当时是医院的警卫班的战士,参战时随医院一同开进。他们从云南开远出发,在文山州的马关县进入战区。突击部队攻破敌军防线向纵深挺近,后勤保障随后跟进,其中就有野战医院,到达指定地点后立即搭起帐篷,做好收治伤员的准备。

自总攻开始,就不断有伤员从阵地送到医院里来。

医院的医生护士忙着接伤员,经过紧张处理后,要由运输队送回祖国境内的马关801医院。一辆辆汽车来回运转着,警卫班的任务就是负责保证车辆与伤员的安全。

除了转运伤员外,另一个任务是运送战斗中牺牲的烈士,后来这些烈士被集体葬在了麻栗坡烈士公墓。

部队往前打,医院往前跟进。当时在异国境内,常有敌特化妆成老百姓沿途袭扰,有惊无险的事情经常发生,这支训练有素的警卫队伍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运送的运输工具是搭着蓬的解放牌汽车,伤员躺在担架上,一般要横着悬放在车厢上,一辆车上可以放五付担架,车上有医护人员跟守,伤员有情况会随时处理。那些最重的伤员面对伤口的剧痛,都咬牙忍着,呻吟声几乎让人听不见。路上颠簸,司机总是小心翼翼的开着车,以减轻伤员的痛苦。

要是运送的是烈士,就不用一车运五人了,而是随到随走,有时一次只运一人。这时的警卫战士甘才,怀着崇高的的敬意,默默守着烈士,走向回家的路。

在那难忘的日子里,他们警卫班大都奔波在路上,来来回回也记不得走了多少次了;在那难忘的日子里,他一直在高度紧张中度过的,脑子里想的就是保证每一次运输的安全,胜利完成任务。

这位来自西双版纳的哈尼族青年人,成为一名接受着战争的洗礼的当代军人。

甘才所在的野战医院是最后撤回祖国的。当战斗结束后,他们警卫班荣立集体三等功,他个人受到两次嘉奖。

我问甘才,能不能谈得具体一点,谈一谈最让你难忘的一幕?他摇了摇头回答说:“没法说,都难忘。”

这场离我们最近的有规模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四十余年了,原以为参战者会当成谈资一吐为快,甘才的一句“没法说”,停止了我的追问。让我更加感受到了自己情感上的肤浅。

没有经过战斗洗礼的士兵,难为合格士兵;没有指挥过战斗的将军,也应是需要补课的将军。

面对64岁的哈尼老兵甘才,使我的敬意油然而生。

一句“没法说”,道出了一个见过流血牺牲的军人心灵的崇高和精神境界的壮美。

一句“都难忘”,是以一路承接生死和伤痛的兵车行,顿悟着战争与和平的要义。

是他,将战争的创伤埋在心底,献给人们以美好的祝福;

是他,将战争的离情化作淡淡的微笑,珍惜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而祥和的日子。

哈尼老兵甘才 / 李人毅绘

哈尼老兵甘才/李人毅作

当年南疆起战端,

血火如海翻巨澜。

警卫护送兵车行,

往事难忘亦难言。

题《哈尼老兵甘才》/ 李人毅书

《哈尼老兵甘才》局部欣赏

1978年甘才在练兵场上打靶

1979年的甘才

中央慰问团送给甘才的参战胜利纪念品

甘才和家人们

老兵甘才在讲述中

甘才接受李人毅的采访

李人毅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国家一级美术师

美术评论家

人民美术网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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