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峡村印象
丰峡村,位于长丰县水湖镇。没错,就是那个砀山没有山,水家湖没有湖的水湖镇。我国是个讲究出处的国度,凡事要师出有名,事出有因,这样才能名正言顺。既然没有水,那么隶属于水湖镇的丰峡村的“峡”字又从何而来呢?
原来呀,这个丰峡村是三峡工程的安徽省第一个移民村。村庄取名用的是起讫撷字法。“丰”是移民的目的地“长丰县”的简称,“峡”是移民的搬出地巫山县的小三峡地区。这是一个神奇的凌空降落的村庄。亦如我今天的凌空而降。
连日来,淮南及其周边地区雨水连绵,说下就下,根本没有“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酝酿过程。在这样的天气状况下,我决定采风丰峡,我想去穿越一场巫山云雨。
在丰峡村的村口,路面被施工车辆碾压的崎岖不平,路面上是一滩又一滩的泥水。因为前面商航高铁线下面的桥洞积水,车辆暂时无法通过,所以有几辆办喜事的轿车正在村口调整方向。短时间内,这里塞车了。
在我的印象中,丰峡村的布局是“井”字形。在“竖撇”和“竖”两个笔画围住的最下方空白处,是村委会办公的场所。我路过村委会,正走在“竖”的这个笔画上。
这个“竖笔画”是村内的主干道,可以让一辆汽车绰绰地通过。两旁栽种着香樟,香樟的梢头被雨水浸润的青葱油亮,树干更加黑了。
村子里静悄悄的,有一个妇人鲜艳地走过。她的孩子们在远远地呼喊她,向她跑来,她答应着,向孩子们走去。在她的身后,是一串长长的重庆口音,缠绕在香樟树上。这是巫山云雨的水点。
这时,又一名妇人抱着孩子走来。我说,请问你也是四川人吗?她说不是的,她是长丰人,嫁给了四川人,她怀里抱的是丰峡娃。有四川姑娘嫁给安徽小伙吗?当然有啦,还很多呢。我们在话语之间的时候,一只玫红色的蝴蝶飞了过来,这是她的女儿。
这是一只活泼美丽的小蝴蝶,笑脸面对着外来的客人,天真大方。我说,你来抱着弟弟,阿姨给你拍摄一张图片,好不好?小蝴蝶开心地说,好啊,谢谢阿姨。我说,就用那棵花椒树做背景吧,可以凸显丰峡村皖川融合之特点。
皖川的融合,有血脉的融合,也有生活习俗的融合。在丰峡村的房前屋后,可以看到川式的成垛的劈材。小狗看到了陌生人,便汪——汪——叫了起来。可以看到一棵棵的花椒树。连日雨水的侵袭,并没有稀释掉那麻麻辣辣的气息。相反,在清新的空气里,到处游走着丝丝缕缕的川味。这是当年从巫山带来的花椒树苗,现在已经长大了许多,一粒花椒子就是一夜思乡梦。我说,你们想家吗?她们说,想啊,于是故土难离,有人返回了四川。也不想,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于是更多的人留了下来。
2000年8月,为了配合三峡库区建设,重庆市巫山县的巫峡、南陵、大溪3个乡镇的三峡移民合计151户625人迁移到水湖镇,独立建制设立丰峡村。如果你上网搜集丰峡村的资料,会发现这个独立建制的村子有农田625亩。原来他们是按照一人一亩地的标准安置的。
据说,这个行政村的村长是从四川原配过来的。
在丰峡村里漫步是轻松的,有无目的均可,看见和听见的都是随意的,都是自然出现的,出现的那么真实。这时,走过来一个中年人,他手里拎着出诊箱。这是一种久违的熟悉的安全感。记得小时候,我们的赤脚医生就是这样拎着出诊箱,风雨无阻,走村串户在为百姓医治百病。那是泛黄的记忆,那是温暖的颜色。
路人看他走过来,便主动与他打招呼,可见,他是受人尊敬的人。我好奇地走过去询问,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呀?他说有人腿受伤了,打他电话,他去上门治疗,为病人包扎处理一下。我说,我跟去看看可以吗?他说已经处理好了,我要回到医疗室。那我就跟你到医疗室去参观一下吧。
丰峡村的医疗室紧邻着村委会,这是国家出资建造的。脱贫攻坚的战役在各个领域都有打响,医疗制度的改革向更深处纵进,居民医保怎么在社区得到合理实现?这些都是我们的国家日思夜想的问题。
原来,这位医生刚才的出诊,是一项目前在全国推行的家庭医生签约活动。村医疗室的医生就是村民们的家庭医生,只要村民有请求电话,医生就会上门服务。如果病情是乡村医生医治不了的,他会指导病人去看病,帮助病人选择适合的医疗机构,不用大病小病都去挤大医院。
说话间,有村民抱着孩子过来串门,李超医生把孩子接过来抱抱,孩子笑了。一辆轿车停在了医疗室门口,一位乡村发迹模样的男人下车来询问,他想做胃镜去哪里做呢?过了一会,一个地道的农民进来交付上次看病的费用。我举起手机对着他拍照,他马上挺直脊梁,动作变得僵硬了。接待每一个来访者,这位医生都是态度和蔼的。采风丰峡村,我蓦然发现,我们的基层医疗工作者真的在踏踏实实地工作着,在发挥着重要的基础性作用。
离开村医疗室,我继续在丰峡村里随意地走动,我看到花椒树的籽粒饱满,红黄的色泽晕开在一颗颗的果实上,一个个黑色的麻点会触起什么味觉呢?我含了一颗在嘴里,于是家乡的感觉袅袅升起。
在那谁家的门口,左右对称地栽种着油麦菜一样的植物,高高的苔像是莴笋的茎,只是竿太细了,两者有点不同。这种植物是四川特有的一种蔬菜,它的叶子可以吃,用来下面条,烧汤,素炒都是可以的。叶子是一片片揎下来的,然后苔便长高了,继续发出新的叶子。
前面那户人家的房门是大开的,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在带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玩耍。小男孩光着屁股,坐在席子上,看见有人从门口经过,仰头蹦出一句“你滚蛋”!乖乖,我回头看了小毛头一眼,忍不住笑了,他显然还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东晋丞相谢安一直强调家庭教育务必要“言传身教”。孩子就是家长的镜子,在行为习惯不良的孩子的背后,肯定有一个不明事理的家长。
八月的丰峡村是丰腴的,花椒树籽粒饱满,石榴变得火红,柿子青青的藏在树叶间,辣椒红了,眉目之间在火辣辣地传情。这是一个移民的村落,这里是安宁的。
说到移民,人们通常会联想到悲苦,就是生离等于死别。最有名的就是明初的山西洪洞县大槐树移民。元末,元政府常年对外用兵,对内实行民族压迫,加上黄河泛滥,红巾军起义,政府军镇压,加上明初的“靖难之役”,连年战争和饥荒让冀、鲁、豫、皖等地区,几乎百里之间无鸡鸣。
那时的山西,相对安定和繁荣,是人口稠密的地区。于是,在明初的 50余年时间内,明政府组织了八次大规模的移民活动。
所谓穷家难舍,故土难离。那时,被移民的人用各种方法反抗着。移民官员和解差,怕他们半路逃跑,在编队定员之后,便把他们捆绑起来。先是“大绑”住两条胳膊,由于行动很不方便,影响行走。便改为“小绑”每人一只胳膊,几十个人联在一条绳子上,无论是白天行路,还是黑夜歇息,时时刻刻绑在一起。如果有人要大、小便怎么办呢?这需要恳求解差给他们解开绑在手上的绳子,简称“解手”,后来“解手”便成了大小便的代名词。
三峡库区移民,国务院有专门的妥善安置办法,库区居民更是舍小家,保大家,体现出大国公民应有的高姿态。于是,凌空诞生了一个村子,名字很好听,叫做“丰峡”。
行走丰峡村,时间会变得富庶,容得下你细细地品味乡愁,让你慢慢地观瞻这里的人事与景物。村子旁边是新建的商杭高铁线。高铁拆迁的消息定然是让这里骚动和兴奋了一阵子。
这里两层的楼房摩肩接踵,加盖的那一层还没有来得及装饰,还可以看见原来的那统一建设的一层平房的原貌。初始的墙体抹得是水磨石一样的石子,18年过去了,石子依然牢固地粘贴在上面,好像岁月不曾苍老一样。所不同的是,原来预留的宽敞的大院子被盖满了房屋,产生了一些近距离的“握手楼”。移民村丰峡与时代大潮共起伏,它暂时还不算高尚。
在楼房之间,大人们在择菜准备晚餐,孩子们在一旁自己玩着。进村的道路上,走过一群男人,他们谈笑着,那是务工回来的人,“生活”一词在丰峡村是虎虎行走的。
告别丰峡村不久,我看到李超医生在微信朋友圈发出一条消息——温馨提示:丰峡这边的地下道水抽干了,现在可以正常通车了。看来,我们的丰峡村是善意而体贴的。
《丰峡村印象》 2018.8.19
作者:崔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