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夜上了六次厕所,我精疲力竭有些急了,他的一个举动让我泪流满面,愧疚难当
聊起这事,还得追溯到半年前。
那是农历正月未完,父亲的身体状况突然出现恶化,就连半个身子的挪动也不行了,白昼卧床。当时,母亲怕我们的担心,就隐瞒下了,自己一个人照顾。为了怕父亲习惯了尿不湿,形成依赖,所以她都是及时的清理大小便。不足一百斤的她,一次次搬挪,经常一夜不眠,白天也不能休息。连续一星期的过度疲累,很快就把她熬倒了。
就连这样,她都没有让我们兄妹三人知晓。是妹妹打电话发现的端倪,母亲下午四点还在床上躺着,她一般早上五点起床,中午最多也就午休半小时,这样的反常很少见。在妹妹的再三追问下,才知道她和父亲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我放下一切回了老家,伺候卧床的父亲。
守在父亲的床前,思绪万千,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全都映上心头。
我从小生活在这个抬头是山,回头还是山的峡谷之内。在旅游未兴之前,贫瘠是笼罩在这片山脉的主旋律,而我的16岁之前,恰巧经历了贫瘠的种种洗礼和见证了父母的点滴不易。
这片葱绿后面几近坍塌的旧房子,就是爷爷奶奶的老屋,父亲母亲结婚之后也挤在这里。因为父亲是抱来的,爷爷奶奶就这么一个孩子,起初他们的生活虽然贫瘠,但毕竟劳动力多,日子也相对能过得去。
变故发生在一年后,哥哥刚满10个月,爷爷和奶奶同一年接连去世。虽然是抱来的,爷爷奶奶对于父亲倾注了所有的爱,所以对于爷爷奶奶的离世,父亲极其悲痛。
在父亲心里,爷爷奶奶的葬礼是能为他们尽的最后一次孝。生前未能来得及让他们荣光,离开时要他们风风光光。父母亲倾其所有,借遍了所有的亲朋好友,从外地雇来纸扎,请来八音会,特别是办事吃的大锅饭。在那个白面还不是人人都能吃饱的年代,别人家办事都是汤多面少,我们家的却是面多汤少。时至今日,村里的老人说起爷爷奶奶的葬礼,都还会津津乐道,说那是那个年代,吃过最饱的一次,也是最风光的一次。
父母亲竭尽全力为爷爷奶奶办完了葬礼,家里却欠下了很多的外债。那个年代煤矿出事率极其高,只要家里但凡日子过得去,就不会当矿工,父亲义无反顾地去当了一名矿工。湿滑的地下工作环境,他一天不休,争分夺秒想要尽快把外债还上,要给妻儿好的生活。母亲则留在家里,种地带孩子。
没两年父亲就把外债还清了,家里的房子年久失修面临坍塌,父亲更是省吃俭用拼了命地挣钱。他负责挣钱,母亲带着姥姥家的一大老小在家里盖房子。舅舅们现在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都记忆犹新。不光是人出力,姥姥家的狗也出了大力,每晚天黑就来工地看物料,等到早上工地上有了人狗才会走。
在姥姥家的帮助下,家里的房子很快就盖好了。房子盖好没多久,父亲就因为煤矿塌方砸断了手指,煤矿只给了几十块钱就撵了出来。他身体好着的时候,一再地找相关部门,和他同批的职工,都有退休金,唯独他没有。直到现在,这件事都是他的一块心病,因为相隔时间过长,相关部门也不予受理。
父亲从矿上回来的第二年生下了我。“家里的墙壁还是湿的,手指一按都会流水。”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母亲抱着我搬到了新家。由于年小体弱,我从小就患有很严重的湿疹,一到夏天就会满脸的痘痘。
几年的拼命,全盖了房子,父母亲又变得没了积蓄。他们把年幼的我放在了姥姥家,从镇子里批发上袜子、秋衣、生姜等各种日用品,徒步去那些车去不到的地方兜售。每天天不亮就出门,一直到天黑才能回来。等我们长大,等母亲再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总在后怕,游走在那些闭塞的小山村里,有些为了抄些近道,扛着东西用一手攀附在悬崖边。稍一脚下生滑,就是万丈深渊。
卖了几年袜子,他们学了一个秧种菜苗的手艺。从我记事起,两炕之间的灶火台上就摆满了待发芽的盆盆罐罐。每晚母亲要醒来好几次,温度高了不行,温度低了也不行。
母亲在家里拔苗包袋,父亲外出售卖。那时候,父亲半夜四点吃饭,然后天不亮就徒步外出,他要赶在别人吃完早饭下地之前到达,否则都去了地里,菜苗就卖不出去了。
这是我拍摄的别人家的电视机。我家当时连个这样的也没买,是村里仅有的两家没有电视机的家庭之一。仍记得,那时最爱看的《还珠格格》、《雪山飞狐》只在别人家的门缝里看得断断续续。时至今日,仍旧看不懂动画片,从未玩过游戏机,这要是我现在从来不玩游戏的原因。
看多了父母的不易,我们变得无比地懂事。我六岁学会熬稀饭,8岁学会做汤面,10岁就半夜站在坟头遍地的山头替父母看水渠浇地。我的童年是在地里长大的,我的童年业余时间是在扛一个篮子沿村叫卖中度过的。仍记得,那时候村里赶会唱戏,别的小朋友是拿着零花钱买水枪买零食,我是蹲在人流处卖着菜苗。有时,我也会特别盼着自己长大,早点离开家。上了初中,每天下午一放学我就得马不停蹄回来帮忙,有时因为多打了一会乒乓球,母亲就找到了学校。
想长大又害怕长大,因为自己离开家,没有人搭把手,父母会更累。十几年间,40多岁干巴瘦的父亲生生累出了糖尿病和高血压。他一天徒步几十公里,到了饭点连5毛钱一袋的方便面也舍不得吃,一直要挨到家里才吃饭,很多时候都是半夜十二点。有几次,他走到离家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就再也走不动了。母亲因为长时间蹲着劳作,生生累出了重度腰椎盘突出,不仅不住院治疗,连休息都不听医嘱,腰里别一块钢板咬牙继续坚持。我亲眼见证了父母是如何用血肉之躯在生活里抠取那分分毫里,所以我对他们的情感更深了,更心疼了。
就是这对普通的农民夫妇,身体力行地教给了我很多人生的关键品质,比如,拼搏、吃苦、坚持、善良、勇敢、不言败……
他们没有什么高深文化,母亲只上了小学二年级,父亲上完了初中。生计在前,他们没法像其他父母一样,用言语、用关爱、用敦敦教诲让我去慢慢学会这些品质。他们有的只是不停地奔波、拼命、省吃俭用,用实际行动,让我在他们身上去感受、去心疼、去自强。
16岁那年,我离家外出上学了。那是我第一次走出大山,临行前,母亲带着我去当地的供销社买了最好的牙刷、牙膏、毛巾,去裁缝店里给我做了一条新裤子。当我踏入城市之后,第一晚就受到了激烈的嘲讽,同学们拿着我的牙膏满楼道里叫喊,因为城里的孩子没见过我用的药膏,不是塑料管,还是那种像鞋油一样的包装。都在双眼紧紧盯着我的鞋,胶底黑布鞋城里也已经少见了。我永远记得那一双双眼神和那些笑声,刻在了我的骨子里。也是从那时起,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强大起来,一定要成为比他们优秀的人。一路以来我的种种奋斗,就不一一赘述了。
最重要的是,因为自己从小的贫瘠,和受同龄人的讥笑,让我在以后的岁月里,可以义无反顾地去帮助农村的留守儿童,因为我不想他们承受和我一样的境遇,想让他们少受一些讥讽,少受一些冷眼。锻造一个足够强大的内心和最大程度缩小和城里孩子的差距,哪怕是见识和内心。
7年前,父母亲60岁了。哥哥、妹妹都结婚成家了,我也在太原买了房子。“趁着我还活着,把老房子翻修一下吧。我们没了,你们还有一个家。”父亲执意要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翻修一下,他怕他们没了,房子塌了我们在老家就再也没有家了。虽然我们总往家里送钱,可节俭了一辈子的他们,只要自己能干得了的,就舍不得多花一个工人的钱。工人干活他干活,工人休息他依然在干活。雨天工人休息,他还是在干活。房子还没盖好,他就累倒了,在医院检查时,就被检查出了有脑梗的倾向,他放不下家里还开着工,执意出院又忙碌了起来。
房子盖好的第二年,他得了脑梗,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出院之后,勉强可以自理,依托一半身子拖着另一半身子能出门活动。让我特别心痛的是,哥哥在父亲还健康的时候,带着他们坐飞机、坐轮船、吃海鲜,让他们多了很多种城市的体验。而,当我有了能力的时候,父亲的身体已经出不了远门,坐车时间长了都会不舒服。尽孝要趁早,只有经历过,才能深深感知,这不是一句空话。
父母的爱,是一种对儿女天生的爱,自然的爱。犹如天降甘霖,沛然而莫之能御。这爱能够维护生命,父母对子女的爱甚至能超越生死。
父亲病的时间长了,除了说话含糊不清,有时会有些少许的意识模糊。去年清明节,我提前一天回了家,想多一点的时候多陪陪他们。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后,父亲突然性情大变,对着我气急败坏地指着远方,嘴里不断地重复着“走、走、走……”,我一遍遍耐心地问他,你要去哪儿?那边怎么了?你不要生气,说慢点。无论我和母亲怎么猜,父亲依然情绪激动。
脾气有些不好的我,有些急了,我以为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他生气了,他要撵我走。我大声说:“明天才是清明,我上完坟就走。”没想到,明天才是清明,这几个字一出口,父亲就笑了。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我们每次回家都是待一晚,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就走,不天黑就到太原了。父亲不记得清明节,只记得中午吃完饭我该走了,再不走就天黑之前到不了了。所以,他才会那么气急败坏。只是,那一笑,让我特别的愧疚和心疼,尽管父亲生病后,我已经变了很多,变得有耐心、有包容、爱回家,可在他的爱面前还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永远记得那些对于孩子们好的地方和习惯。
时间来到今年春节,正月里父亲病情加重,我回家伺床。这些年,我真正陪父亲的时间很少很少,就连他以前住院期间,我边陪侍还要边工作,有时他醒了要喝水,我都没有察觉到。
所以,这次回去我把一切事情放下,我想好好陪陪他。
我在父亲的房间里,摆了一张小床,就这样白昼不分陪在他的身边,只要他有个微小的动作,我就能发现。喂饭、大小便,真的在父亲需要你的时候,你才觉得自己以前做的有多少。
由于是突发性的卧床,父亲几天没有大便了。母亲特意熬了泻药,父亲喝完之后,一白天上了七八次。每次都是我把他抱起,放在马桶上,等方便完再把他抱回到床上。长时间的生病,父亲骨瘦嶙峋,只有八十多斤。体重只有110斤的我,一天抱这么七八次,也会显得特别吃力。白天里,母亲会搭把手,能帮我分担一下。
晚上九点,我安顿母亲早些去睡觉。她也年近七十,之前每天熬夜劳累,身体早就吃不消了。
母亲刚走没多会,父亲又要上厕所,又要注重抱姿,又要擦拭,我一个人就有点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刚把他放到床上,没有两分钟,他又要起来上厕所,我再次手忙脚乱地重复一遍。刚放到床上没几分钟,又要起来,一个小时里就这样重复了六七次。气喘吁吁的我浑身冒汗,四肢困乏无力。
再一次把他抱到马桶上的时候,我说:“爹,你多蹲会吧,要不刚上去就下来,刚下来就上去,这样我吃不消啊。”当我把他抱到床上时,他用手一直拽着身下的防湿垫,越抓越用力,我又一遍遍猜他想要干什么,问了好多次也无济于事。母亲听到动静,也过来帮助猜。母亲说:“你是不是要尿不湿。”父亲眼含热泪一个劲地点头。
原来父亲怕我受累,他让给他戴上尿不湿,那样我就不用再频繁抱他上厕所了。看着他的神情,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直流。我们年幼时,父母给予再多的照顾,再累再脏也不会有半点怨言,对于儿女他们却是满满的舍不得和心疼。
我说:“爹,只要我在,你就不用戴。尿不湿只要戴上就离不了了,也容易捂出痤疮。你想上厕所,你就叫我,多少次也不要心疼我累。“
父母对孩子的爱叫父母之爱。
父母之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最无私的爱!在我们历经风雨时,是父母在为我们保驾护航。我们的父母含辛茹苦的把我们养大,不管自己以前是怎样对待父母,从现在开始好好爱自己的父母吧!岁月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