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刚刚胜利,来自上海滩的一份“厚礼”

华克之是一位传奇人物,抗战时期打入汪伪政权的高层,成功地获取了众多绝密文件,屡立功勋。

1945年秋,党组织出于种种考虑,打算把华克之转到解放区工作。这是华克之梦寐以求的。但在去解放区之前,他决心先送一份“厚礼”。

当时,日本投降不久,国民党的接收大员们正忙着发“胜利财”,“劫收”房子、车子、金子……还顾不上军火武器。而日本人和汪伪汉奸则惶惶不可终日,想找后路而难以得逞。这种混乱的局面,正是华克之可以一展身手的好机会。他要混水摸鱼,搞一批军火到解放区。他将“行动计划”报告了上级,得到代号“老太爷”的负责同志的完全赞成。华克之马上行动起来。

华克之的目标是负责日本后勤仓库的军官冈田少将。他的合作人是能言善辩的正义商人郑德。

郑德是一位不愿卷入政治旋涡的精明人,但他又深知在中国做什么都离不开政治。日本投降后,郑德分析当时的局势,认为腐败的国民党不可能得江山,而共产党最可能成为新中国的主人。他找来交往多年的华克之,谈论对时局的看法。

华克之认为机会已经成熟,开诚布公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协助。现在上海的情况可用四句话概括,就是'日寇欲击击不得,蒋帮欲来来不及,汪伪号令令不行,我军接收收不到。’可以说,从古至今,世界上没有一个城市,能像如今的上海,供各类冒险家大显身手。你了解日本人在上海储存军火的情况吗?我想拉你合作,为新四军搞些军火。这在我,是埋在心里很久的心愿;在你,则可立一大功!”

华克之从未向郑德谈过这样的内容。郑德从华克之的言行中看出华对他的信任,郑重地点头。

此后,郑德有意识地与上海宁波帮中的小奸商往来,进而与一个日本海军军火仓库主任冈田少将牵上线。这位冈田少将是典型的武士道,不甘心战败的命运,可又担心回到日本后没有出路。华克之摸透了这种人的心理,由此导演了一出出绝妙好戏。

华克之在“戏”中扮演的是一位国民党中将,起初是在幕后。郑德要见冈田,华克之叮嘱道:“从你对冈田的印象来看,此人是标准的武士道分子,所以你的言行举止千万不要流露出丝毫的骄矜。不仅如此,你还要反复向他表示,中国虽被列为战胜国,但中国这种代价惨重的胜利,对我们国家没有好处,而且对我个人也可能大大有害。只要冈田对此稍感兴趣,问及原因,你马上就接过话茬,说你是个既反蒋,也对共产党极无好感的第三条道路主义者。这是很能投合这批走投无路的武士道分子胃口的。接着你便装出很神秘的样子,告诉冈田,说在中国是有第三政治力量存在的。并列举你有一个朋友在国民党中是个中将,是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刘峙的好友,也是刘峙在军中的心腹。你要对冈田说,这位中将的政治主张远比你我更为积极,他认为国共两党都不好,蒋介石在国民心中毫无威信,回天无力;共产党那套阶级斗争,又绝不适合中国国情。这个时候,冈田必定会很有兴趣地问你,你那位朋友有什么打算。你便告诉他这是军事秘密,不便多说。只是听朋友透露过,第一战区在河南西部已划出20余个县的地方,驻扎刘峙的心腹部队,准备将接收的日方较好的武器都集中在那里,并收容日军中有志之士,不知作何用场。”

叮嘱到这儿,华克之不再说话了。

郑德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见华克之打住话头,便问:“就这些么?好像还缺少个结尾吧?”

华克之笑着说:“对,就说这么多。让冈田自己去琢磨结尾。这样,他就无暇琢磨咱们这些话的虚实,才能重新逗引起他要继续为大东亚共荣圈奋斗的幻想!”

郑德听了,连连称好。接着,他便依计而行,并达到非常好的效果。

在华克之的导演下,在郑德的精彩表演下,冈田很快便进入了套中,三四天后便被完全降服了。

冈田主动提出自己手中掌握着一批军火,并讨好地对郑德说:“我认为你那位中将朋友的主张是一个历史的创举,是中日真正合作的曙光!关于军火,我愿意作最大的考虑,将它们派上大的用场。只是有一点,我希望见见你的朋友。”

郑德当即表示同意。返回后,他马上告知华克之。

华克之听后,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对郑德说:“你既然已答应,我这个幕后演员自然也该去亮个相了。时间就定在后天下午。你转告冈田,因为我这里来往人多,不便约请,所以届时就去他家相见。”

郑德从没有见华克之穿过军装,有点忧虑地说:“我在冈田面前,把你夸成一个非常标准的军人……”言外之意,军人有军人的气质,你能保证自己不露馅吗?

华克之马上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到时候,我会亮出一副常胜将军的派头!我会穿笔挺的黄呢军装,佩戴铮亮的中将肩章,配备挂有党旗的PARK汽车,还有挂着盒子枪的武装警卫开路。”

华克之还告诉郑德:“此次我打算这样与冈田周旋。因为他还是我们民族的敌人,我对他既不恭维,也不谴责;既不空谈,也不落实。他如果送我们军火,我既不表示拒绝,也不表示感激。因为这些东西原来就是我们要接收的。此次见面,主要是证明你有一个知己的中将好友,是个河南来的军机要人,暗示他们这些武士道在河南还有出路,可能还有冒险的机会,能为日本天皇效忠。其次是为了加重你这个中介人的重要性,以后可以对他发号施令……”

华克之侃侃而谈,郑德频频点头。

一天后,华克之果然摆出一个中将派头十足的亮相,以不冷不热的态度与冈田见面。

冈田首先垂头,对日本进兵中国蹂躏中国百姓表示忏悔。

华克之则故意说道:“中日两个民族,犹如兄弟。这种大规模的战争是历史的误会,也导致了许多怪事发生。比如中央军方面,有日本兵参加剿共;而共军方面也有日军参加反战同盟。一个要以三民主义统一全国,一个要在这个农民国家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我们第一战区对双方均表示失望。”

说到这儿,华克之注意到冈田正神情郑重地听着。他转过话题,说:“关于我们的主张,郑德先生一定早就和你谈过,一句话,我们的种种方针,也是考虑到日本人的利益和实情的。比如说,你们在华同胞人数达二三百万,以现有的运输能力,何时才能全部运回国?再说,回国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句话触动了前途迷茫的冈田的最敏感的神经。

接着,华克之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拉到军火上,表现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在武器方面你是专家,这种东西如同水火,谁都离不了,然而搞不好则又可能招祸。如等待中央军接收,不知何日。如想换成金钱,又没有地方出售。听郑先生说,您曾有意赠送我方,我们当然也是欢迎的。可以与郑先生具体商议妥善处理的办法。”

华克之故意表现出不冷不热的态度,而这种姿态却使冈田完全放心了。

谈话后没过几天,冈田便托郑德送来地处威海卫路军火库的一张清单,共计步枪10万枝,子弹数百万发。并约定第二天听冈田回音。

得到这个消息,即便是老成持重的华克之也感到万分激动。10万枝步枪,意味着能武装新四军10余个师呢!

不过,事情如此顺利,也让华克之心头打上一个问号。是不是太顺利了?他一定要步步小心。

果然,第二天郑德报来消息:“冈田倒是挺卖力,可是在与军火库主任谈判时却出现了困难。那个主任说,所有军火将来都要交给中国国民政府,这是军令,没有丝毫商量余地,何况河南是第一战区,上海并不为其所属。”

华克之听后,一脸的失望。此后,他们虽然还想了别的办法,但始终无法获取这批特大的军火。

然而,华克之还是有重大收获的。他与郑德牢牢地套住了冈田。冈田主动提出他还有一个直接掌管的黄色炸药仓库,可做制造军火不可缺少的原料,问华克之是否有兴趣。华克之向上级请示后,答复:“当然十分需要。”这样,华克之为新四军成功地运送了整整五辆卡车,多达540板箱的炸药。

确信炸药成功运出后,华克之决定还从冈田身上“榨”点油水。于是,在他的安排下,郑德又一次成功地完成了游说工作。酒过三巡,冈田突然说道:“一不做,二不休,我把最秘密的东西全告诉你们吧。在天皇陛下宣布停战(他不肯说是无条件投降)之后,我一时茫然无措,但也曾有过种种幻想,就私藏了194挺机枪,以备急用。现在我觉得是派用场的时候了,决定拿出来作为第二次献礼。”

郑德非常兴奋,脑子转得飞快,他马上伸出双手向冈田热烈祝贺,认为这显示了武士精神的常在,最后还振臂高呼“中日平等合作万岁”。

很快,这一批机枪也在华克之等人的安排下,由带篷卡车顺利地转送到新四军军部。华克之再立功勋。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