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栋:余生

┃余生┃

      文/刘国栋

姚静失眠了——来得突然,来得蹊跷。
他嘴唇发干,胸闷气短,喉咙有点痒,直想咳嗽,但又咳不出痰来,心里堵得慌,非常难受。不停地喝水,但又不敢多喝,一次只抿一口,可是,仍然解决不了嘴唇发干的症状,反而老是要小解,每隔几分钟就跑去一趟卫生间,弄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只好背着妻子偷偷去上。但小便短赤,量少,甚至用力也挤不出几滴。
他五心烦躁,一刻不得安宁。以致耳鸣目眩、头昏脑胀,脑袋瓜子似乎顷刻要爆炸。他心中明白,照此下去,不消多少时日身体必将垮塌。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看透人生的人,遇人处事留给人们的印象也每每是大大方方、怀揣全局观念。怎么就突然心事浩茫斤斤计较纠结不已呢?总之吧就是不能释然,越要身心放松,大脑越是思量,妻子劝慰也不管用……他不能自拔——他暗骂自己:姚静啊,姚静,你就这么没出息吗?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每遇大事有静气,——何况算不上什么大事,在人类长河中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你现在的表现太令人失望,连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他捶打自己的头颅,但脑细胞却格外活跃。眼睛生疼、睁不开,头似乎要炸,即刻要炸了!——砰!
他害怕极了。为了活命,必须立刻、马上改变现状。忽然,一念闪过,他似乎抓住了一根拯救生命的稻草——坐牢。
他跑到监狱提出监禁申请,值班狱警告诉他,这可不行,要不找找他们的头试试。他托关系找到狱头,答复说,这个要刑警抓捕、法院判决,才能入狱……他历经千辛万苦,最终仍得不到批准——公民没有违法,不得坐牢!
申请不成,咋办?他忽然动了犯罪的心思。趁着暮色,他走到街头,准备对一富婆实施抢劫。那富婆胖胖墩墩的,他贴近她,伸手夺她的坤包。一声尖叫,他手一松,拔腿就跑;中午时分顾客很少的时候,到商场偷盗,手伸进货柜,眼瞅着四周上下,忽然发现牛眼似的摄像头,条件反射般地缩回了;在酒店里,他抡起拳头准备砸向一个出言不逊的半吊子,临了还是打住了……
唉,坏事真的干不了啊。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机会来了。他居住的29栋楼有人高空抛物,砸死了一位过路的行人。警方找不到肇事者,法院正准备起诉整栋楼的户主。他主动投案,说器物是他扔的。警察前来取证,结果发现了猫腻:他住在一楼,经检验其上没有他的指纹,再联系前几天他要求坐牢的动机行为,很快被排除。——他的计划泡汤了。
折腾,失眠;失眠,折腾!他脸上的肉明显少了,一副憔悴的模样。
此时,姚静死的心都有了。——爬上高峰,身体一跃,像大鹏展翅,瞬间坠落山崖一命呜呼;卧轨,列车呼啸而过,生命如一阵轻烟飘忽而逝;割开动脉,让鲜红的血液一滴滴流淌,慢慢失去意识,悄然离开人世……短短的时间里,他想到了九九八十一种死法!此刻,他正为选择哪种死法而犹疑不决。
妻子看出他神情恍惚,不再埋怨他。她心疼他、担心他,再三敦促他回乡下去。——他听从了。列车上,不经意间瞥见故乡熟悉的大山、熟悉的小河,思维陡然变得单纯了。——他感到大脑倏忽轻松了。父亲、母亲、兄弟姐妹、邻里乡亲的音容笑貌一个个浮现在眼前……回到山村老家,走在故乡的土地上,喝着故乡甘甜的山泉水,吃着故乡的饭菜,听着乡音,与发小一起把酒言欢,他的心如水凼的水一下平静了。
当天夜晚,他着实睡了一个囫囵觉。从晚上八点一直睡到下午三点。起床后,他顾不上别的,匍匐在后院的大地上,亲吻着故乡的泥土,全身颤栗,泪流如屋檐的雨滴,滴答不停。
有次,妻子问起他之前的事,他笑笑,说你记错了吧,那哪儿是我呀。
刘国栋,男,汉族,居苏州,池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网络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散文发省市报刊。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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