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丨人性的修罗场上：深不可测的恶意
书评丨东野圭吾《恶意》
人的心是一座幽暗的森林，我们永远不知道能透出多少足以让人粉身碎骨的爱意和犹如坠入万丈深渊般的恶意。
东野圭吾将这两种情感注入不同的作品之中，游离于社会派推理小说和都市小说之间，试图去揭示复杂难测的人性。
怎么样才能毁掉一个人？
杀了他吗？不，死亡只是一个开始。
我会成为他，成为那个坐拥奖项与众人赞誉的作家，而他会屈辱地死去，连同肉体和遭世人唾弃的灵魂，一并坠落。
就这样，我的计划就快要得逞了，警方逮捕了我，并且一点点步入我的圈套，把我当成他的影子作家。
我被认定为在反抗无果的冲动下杀了他，而他则是那个一步步压榨我，靠剽窃我的作品而成名的可恶之人。
我的恶意喷涌而出，企图将他一步步推向无边深渊。
但是最后，加贺警官竟然拆穿了我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
即使他死了，他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名人作家，而我活着，却像一个费尽心机的跳梁小丑。
《恶意》一书仅用了三分之一的篇幅便解开了案件的谜底，而随之而来的大半笔墨都用于揣测罪犯的作案动机。
从步入凶手的阴谋，到真相的反转，由此进入案件发展的最高潮，将恶意昭然呈现。
一切杀人案件似乎都是有所预谋，因此凶手的作案动机显得尤为重要，即使是无差别的杀人案件，也是以报复社会和激起冲突为目的。
而在本书中，我们能够直观地感受到这动机来源于罪犯内心深处的恶意，令人不寒而栗，却不知，这恶意究竟从何而来。
书中对此轻描淡写，年少时的偏见和成年后的不得志引燃了心中的妒火，而屈辱的历史为他人所见则进一步招致了这种带有强烈报复与毁灭心理的恶意。
换句话说，这份恶意来自于自身的刻板印象和外界压力所带来的深层焦虑与不满。
这是作案动机背后应该被关注的东西，这是答案。
抽丝剥茧般的破案过程固然具有吸引人的魅力，但是当我们将罪犯定性为恶人时，案件并没有结束。
甚至可以说，对于罪犯的破解过程，才刚刚开始。
我想到电视剧《我们与恶的距离》中的王赦律师，他执意为无差别杀人犯辩护，为的就是寻找答案。
因为只有知晓作案动机才能更好地去善后与预防，而这才是解决伤害的最佳法则。
“如果这件事情，不去试着找出答案，试着去预防，这类事件在世界各个角落每天都在上演。”
在许多案件的新闻报道中，我们总能听到罪犯的父母家人声嘶力竭地哭诉着，他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会犯了这种错误。
诚然，全天下没有哪个家庭愿意花数十年去养一个杀人犯。
但是这些触目惊心的案件真实地发生着，这股能够将人置之死地的悚然恶意却好似从来不会消亡，在世界各地反复出现。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每天会发生多少杀人案件，我也不知道人性的恶究竟能到什么地步。
就连鲁迅先生也曾说道：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国人。
但是当我们为此唏嘘不已，咒骂杀人犯以宣泄心中愤怒与不满时，是不是也能够追根溯源，去洞悉人性。
一旦被压抑的偏见与不满被激怒，进而就会演变成为不可挽回的悲剧。
那么如何在人性的修罗场上去克制恶意的杀戮，不为偏执的情绪所主宰，是挽救悲剧的最佳良方。
正如先前所提到，人性的恶意来自于自身的刻板印象和外界施压下的焦虑与不满。
刻板印象的形成有时并无来由，仅凭先入为主的主观意志，但更多时候还是基于一定的叙事框架，通过标记个别来完成对整体的一种不健全认知。
偏见的触发会招致更多不良情绪，网络中涌现出来的民粹主义思潮正是基于相当一部分人群的仇官、仇富、仇美心理，这种对抗使得社会冲突一触即发。
另一方面，社会的不平衡发展使得群体划分的界限愈发明显，草根和精英的对立，官民冲突，种族歧视等问题使得冲突的范围不断扩大，不仅限于个人之间的矛盾纠葛，而扩张至群体间乃至整个社会。
然而这种对抗的形成并非朝夕，偏见与对立在一时也难以破除，纯粹的平等与正义难以达成，因而沉寂已久的焦虑与不满能够引发不寻常的糟糕结果。
在书中，三分之二的篇幅描写了加贺警官破解作案动机，寻找答案的过程，随之而来的是真相的反转，以及如深渊般的恶意袭来。
也许在现实中，大多数案件并不会发生何种反转，但其间渗透出的罪犯的深深恶意始终令人不寒而栗。
这种恶意并非平白无故产生，在善恶论的博弈中，我宁愿相信婴孩是纯洁无暇的。
而此后种种，不论是年少时的创伤，还是成年后生而为人的窘境，都使得恶性情绪在潜移默化中发酵，成为悲剧的肇因。
但即便如此，从恶意的触发到恶性悲剧的酿成，是一个必要不充分条件在起作用的过程，在这期间，如何避免恶意的喷涌，值得我们思考并加以实践。
或许家庭教育的重视和媒体报道框架的谨慎使用得以奏效。
《恶意》一书在东野圭吾的作品史上占据了重要地位，刑警的职责是破案，但若是难以洞悉人性，恐怕无法将复杂的充满陷阱的谜团层层剥开。
人性的本质是什么，我认为那是一个充满斗争与杀戮的修罗场，支撑着我们做出决定的每个时刻。
我曾哑然于自己竟产生过某些恶意的念头，也为自身随时可唤起的悲天悯人情怀所感动.
人性的复杂大抵是如此，多种情绪与念头交错，有时也势均力敌。
人生不是非黑即白，但善恶应当是分明的，却也不断处于斗争矛盾之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