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原创散文诗（19）】张敏华（浙江）散文诗《绕不过时间的悲悯（组章）》

21世纪散文诗·第471期

绕不过时间的悲悯（组章）

张敏华（浙江）

你，和我

你曾一次次迷失在风里，我丢了风的缰绳。伤痛之床，我礁石般的身影压在你身上。

无眠之夜，伴随我沉沉呻吟，你匍匐在我带刺的身上。掏出体内的情欲，你欲罢不能，人性之爱，毫不吝惜。

你在我体内燃烧，我在你体内死灰复燃。

遥远，孤寂，消逝，你曾是我，我曾是你。在你和我之间，不只是我和你，如同草木。

渴望

曾经的渴望消散殆尽，一阵冷风袭来，我抖擞着醒来──绕不过时间的悲悯。

我曾经拥有的紫砂壶将黑夜打碎，碎片埋伏在四周，像我的一堆渴望。

这世界没有什么屈服于我，就这样活着，像碎片，已看不到火焰，

但比火焰强悍。

这致命的，渴望。

想念一个人

来自梦，也来自醒来的瞬间，梦如梯子，爬上去，一脚踩空，又跌下，或醒来发现，梯子被搬走。

想念一个人，就是翻越一座雪山，常常身处险境，雪崩，被掩埋，或凌空欲坠。

也如凌晨读帖，临帖──

对临，背临，意临，变换行气，眼到手到，手到心到。

它

石头碎成沙子，眼泪代替记忆，它想知道是否到了时候，失踪者是谁？

子夜点燃一堆篝火，它闪着磷光──

它是死亡吗？绝望是因为它还活着。

摧毁那么多，它知道获救的代价只能是毁灭。

它是虚无的，是未完成。

它是永恒，意识从指间滑落。

背负

我的身体里藏着你，每一次意外的相逢，我们都饮下相爱的雨露。

除了相爱，如此别离，青春已逝。

背负着风的哽咽，我们不堪重负……

活着，却无法说出彼此的容颜。

怯于

瞬间变得寒冷，只能犹豫着不说话，只倾听──怯于一个无法肯定的答案，像窗外的雨夹雪，又像发誓的风，逝着自身，没有归宿。

谁也无法替代一个夜晚的生死，对峙，抵抗，或接受。

──瑟瑟树影，恍若隔世，一个挨着一个转世，一起扶起黑夜。

易碎的镜子

跟夜晚相认，梦枕着手臂，指尖上的情欲有血有肉。

侧身，曲膝，像猫一样团躺着──“仿佛卸下了俗世的沉重。”

但有时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着咽喉，用窒息换取惊心。

什么也没看见，又什么都看见，星星从夜幕下突围。

“拥有那么多，却依然一无所有。”像一面镜子，易碎的镜子。

寒潮

二月的江南冷风刺骨，我从草丛中抓起一把雪抹在脸上。

一个人走在雪地上，和另一个人擦肩而过，不问归途。

尘世间有太多的生死离别：爱了，痛了，却没有怨恨，再多的泪水也是徒然。

雨，雨夹雪，雪，渐行渐远，白茫茫一片。

和谁再次相遇，回身相顾？

一切都化为乌有，比如这场雪，比如一个提灯的人，他蓬乱的长须，被剃度——

诗家档案：

张敏华，1963年出生，浙江嘉兴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01年10月参加《散文诗》首届散文诗笔会，2016年6月获第九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2010年9月获2019年“茅台酱香杯”《星星》诗刊年度散文诗提名奖。著有诗集《最后的禅意》《反刍》《风也会融化》《沉香荡》和散文诗集《风从身后抱住我》。现居浙江嘉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