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

       刚刚改革开放,人们的思想一下子活跃起来,挣钱当然是第一的。对文学艺术的追求突然也像发疯似的,一些文学青年在压抑已久之后,突然有一种爆发式的喷发。然而,由于此前荒废了学业,又缺乏那个功底,于是从精神和形式上开始找到了一段让人想象不出的狂热。
       从学校到机关甚至到农村,都成立了文学社、组。青草文学小组、萌芽文学社、秋湖文学创作组、活水文学社、回峰文学小组等等,文学社或组像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无非是以草呀、苗呀、湖呀、水呀,反正充满了青春活力的事物都被用来当成了文学社的名字,他们也真幸运。
        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局面让久已一潭死水的文学艺术领域,特别是那些已经热血澎湃的青年有着抑制不住的创作冲动。
       一些青年像着了魔一样,夜以继日地用钢笔抄写、创作,用了多少瓶墨水,多少张稿纸,已经不知道。不停地发一些流水帐似的稿件,发一些顺口溜式的抒情诗。显得幼稚而狂热,邮局不断出现他们的身影,邮票用了一版又一版。
        那些稍微有些文化的人,诸如早期的高毕业生或下放知青带着一帮年青人,整天捂在一间斗室里,他们赶时髦地谈什么伤痕文学、朦胧诗,想找到创作的诀窍。研究写作技巧、畅谈人生感慨,有时也出现在所谓采风的现场农村田野里,抒发大干事业豪情、歌颂创作春天的到来。
       找来梁晓声、柯云路和张抗抗的小说,埋头阅读,手里捧着北岛、舒婷和顾城的诗,就像手里捧着圣经,一字一句、如饥似渴的研读,写一段和他们长得相似的作品,再投出去。
       彼时,我在读初中,看到一些年青教师带着一群从学校刚刚走上社会不久的青年,他们充满了激情,一路豪歌,搞文学创作,将集体讲座后创作的稿件不断地寄出去,再收到一些编辑部的退稿信。
       那时无论你的稿件好歹,编辑部是会给你回信的,甚至还在里面夹个书签以示鼓励。不像现在,投出去的稿件就如石沉大海,毫无波澜。
        特别是在收到回信时,他们抑制不住地激动,不敢立马打开,宝贝似的将信捂在手里,闭上眼睛,默默祈祷一番。再将编辑那应付作者的官话反复看上几篇。好在都是编辑手写,不像现在,编辑即便回信也是打印的,没有温度,没有感情,只是一张冰冷的纸。他们将手写的回信秘密地藏在枕头底下,时时拿出来看看,强化自己的创作信心的决心。
       然而一次次失败没有打消青年人的创作劲头,他们依然慷慨激昂,聚会、座谈、采风、郊游,挑灯夜战地创作。
       其它艺术更是不可想象地充满了狂热,没有老师,他们自己买来毛笔,买来颜体和柳体字帖,开始临摹。然后遍访名师,名师也不知道在哪里。有的买来吉它,背在背上,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同样没有老师,但他们心里对文学艺术的向往和狂热,使他们慷慨拿出半年的收入买来这些文学艺术的材料,将自己先装备起来。他们就像无头苍蝇到处乱闯,四处瞎撞,为了滋润心中那片焦土和饥渴的田地和对美好的向往和追求。
         现在的年青人多幸福啊,从小就有正规的老师教授文学、艺术,坐在安静的教师里听老师的讲授,接受正规的训练。钢琴十级,二胡十级,什么古筝、琵笆,写作训练,样样都有。还不受雪霜之寒,无饥馁之患。但谁又能说当年的青年们内心如此的幼稚和干涸不值得我们今天的人们尊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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