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说】高金枝丨雨夜
文学
作家新干线
主编寄语
且读书，你就是活了两世；
且写作，你就是活了三世。
作者简介
高金枝，河北省枣强县人，中专学历，以打零工为生，喜欢文字，常用文字编织五彩斑斓的梦。
雨夜
高金枝
几年前，邵月在北京一个环境幽雅的小区里当收费员。
这年深秋的一个黄昏，天阴沉沉的，瑟瑟的秋风吹到脸上冷嗖嗖的，片片黄叶在空中飞舞，一片凄凉的景象。今天邵月上夜班。她接班后，在岗上吃了晚饭，一抬头，就见外面的收费桌前坐了一个人，看背影应该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秋风吹乱了他的短发，他身材消瘦，上身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她心里还一阵赞叹：年轻小伙子就是有活力。
邵月要出来值班了。她走到桌旁，很客气地招呼他：“哎，小伙子，你不能坐这儿。”
小伙子回过了头。邵月的心头一颤，若不是那呆滞的眼神，这应该是一张年轻俊朗的脸，肤色微黑，脸部轮廓棱角分明，浓眉大眼，五官端正。邵月也注意到小伙子衬衫里面还有衣服。
邵月心里有点害怕，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说：“小伙子，这是我们收费的地方，你不能坐这儿。”
小伙子面无表情，没说话，站起来，举起右手冲着邵月敬了一个不标准的礼，然后迈步不紧不慢地朝远处走去。邵月松了一口气，她从他那呆滞的眼神和怪异的行为断定他精神有问题，望着他远去的孤单背影，心里不胜惋惜，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华灯初上，附近商铺的霓虹闪烁，小区内外绚烂的夜景渐入眼帘。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邵月进到了岗亭里。
午夜，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昏黄的路灯在雨中孤独地亮着，外面已鲜有行人和车辆。邵月坐在桌前看书，一阵困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哈欠，忙站起来活动活动。她一抬头，透过窗玻璃蓦然发现那个小伙子在雨雾中朝岗亭走来。他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雨水在脸上肆虐横流，湿透了的衣裤紧紧地贴在身上。她立时吓得魂飞魄散，瞬间困意全无，一个箭步蹿到门边，插上了门，抬起右手在门上的玻璃窗处慌乱地朝他打着往回走的手势。她同情他，但是她更害怕他。
小伙子在岗亭门前停住了，身体在雨中瑟瑟发抖。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望着邵月稍作停顿，应该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给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在雨中蹒跚离去。
邵月长出一口气，右手停下来，心跳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因为他的一躬，她感到了愧疚，琢磨着要不把卢队长喊来，让他帮帮他，可是看看表，又犹豫了，这大半夜的，打扰他他会不高兴的。她犹豫的工夫，小伙子已经消失在雨雾中。
平静下来的邵月倚在窗前，聆听着忧伤的秋雨声。窗外，在路灯的照耀下，几近光秃的树木和高大雄伟的楼宇在如烟似雾的雨帘中完美结合，好似一幅优美的水墨画，令人迷醉神往，她一下被吸引住了。
邵月正出神地欣赏着雨夜的美景，一辆黄白相间的出租车停在了岗亭门前，车门打开，下来一位撑着大伞的姑娘，她年轻的脸上化着适宜的淡妆，清丽脱俗，穿着时尚，背着一个鼓鼓的黑皮包。这姑娘下了车朝岗亭走来，邵月疑惑地看着她。这姑娘走上岗亭前的台阶，俏脸贴近门上的玻璃窗，笑靥如花，“大姐，我是在这小区里住的，今天把钥匙丢了，能在您这待一晚吗？”她的声音也很好听，犹如鸢啼凤鸣，清脆嘹亮。
邵月虽然没和她说过话，但是知道她是在这里住的，于是，她点点头，打开了门。出租车掉了个头，在雨中疾驰而去。
姑娘感激地说：“谢谢！”她带着一股寒意进了屋，随即一股化妆品的清香也飘入邵月的鼻孔，她收了伞放到一边，“哇！这屋里还挺暖和。”
邵月关上门，轻笑道：“开着电暖器呢！随便坐吧！”
“谢谢！”这姑娘从她的包里掏出一袋未开封的蛋糕放到邵月的桌上，“来，大姐，吃点甜点！”
邵月忙笑着推辞，“我不吃，你还是自己吃吧！”
姑娘热情地说：“大姐，别客气，我是在超市上班的，从来不缺零食吃，这里还有呢！”她说着得意地拍了拍包。
邵月笑着说：“那就谢谢了！”这姑娘大大方方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了。邵月随意地和她攀谈起来，“你叫什么呀？一个人在这里住吗？”
姑娘笑吟吟地道：“大姐，我叫孙燕，是在这租房的。”邵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的房东是一位七十岁的老奶奶，她的房租很便宜，因为她的睡眠不好，所以她要求房客不能太闹腾，不能吵到她睡觉。”邵月点点头。
孙燕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嘭”的一声响，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往外观瞧，就见那个小伙子浑身哆嗦着面朝岗门站在外面不远的地方，在他身旁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锥筒躺在路上的积水里。
邵月的神经立马就绷紧了。她起身插上了门，抬起右手又打起了让他往回走的手势。孙燕站起来，走到门边，淡定地问道：“大姐，你怕他？”
邵月扭脸望向她，紧张地说：“他精神有问题！”
孙燕神情凝重地说：“我知道。我昨天在路上见到过他，当时他正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我见他可怜就给了他十块钱，他还给我鞠了一躬，他应该不会伤人。你看他的样子多可怜啊！我给他送点吃的去。”说着她迅速转回身，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袋饼干和一瓶水，她又拿起了伞，“大姐，开一下门。”
邵月惊愕地问道：“你不害怕？”
孙燕平静地说：“他应该不会伤人。”
孙燕善意的举动触动了邵月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迅速把那袋蛋糕也递给了孙燕，“这个也给他吃吧！”
孙燕的俏脸上漾出了感激的笑意，“谢谢大姐！”邵月打开了门，一股寒意袭来，孙燕不禁哆嗦了一下，然后一手拿着东西，一手撑着伞向雨中的那个小伙子走去。邵月站在岗门口紧张地观望着。
孙燕一出门，小伙子就冲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孙燕走到他近前，把那些东西递给他，他又给孙燕鞠了一躬。孙燕抬手给他指指附近商铺的廊檐，小伙子会意，转身慢慢地朝那里走去。
邵月突然感到很羞愧，她觉得自己也应该为这个小伙子做点什么，于是她拿起了对讲机，“卢队长——”
孙燕进了屋，收了伞放到一边，她恳切地问道：“大姐，你们这有男保安吗？”
对讲机里传来卢队长那慵懒的男中音，“什么情况？”
邵月冲着孙燕使了个眼色，拿起对讲机回复，“有个小伙子冒雨在岗亭周围转悠，好像精神有问题，你能过来一下吗？”
很快，对讲机里传来卢队长的回复，“哦！我马上过去！”
很快，卢队长打着伞在雨雾中大步流星地走来了。邵月撑着孙燕的伞迎了出去。卢队长大声问道：“那小伙子人呢？”
邵月走到卢队长近前，用手往附近商铺的廊檐下一指，小伙子正哆嗦着站在那里吃东西。邵月恳求道：“卢队长，他的食物是一个好心的姑娘送的。你看他的衣服都湿透了，你有没有旧的衣服给他换上？”
卢队长爽快地说：“没问题，我的旧衣服有的是，你回去吧！”他说完，迈大步朝小伙子走去。邵月撑着伞站在雨中定定地望着卢队长挺拔的背影，就见他走到小伙子近前，不知说了什么，小伙子就跟着他走了。
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翌日清晨六点，同事来接班了。雨已停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邵月要下班了，孙燕还想再待会儿，两个人道别，邵月走出了岗亭。
邵月呼吸着略微寒冷又十分清新的空气，踩着湿漉漉的路面到了她宿舍所在的院子，经过门岗，看到同事老王在门外站着，就含笑问道：“王师傅，卢队长把那个小伙子安排哪儿了？”这个岗亭后面是卢队长值班的监控室。
老王笑道：“在我岗上睡觉呢！卢队长把自己的一身旧运动服、一件棉服和一双休闲鞋给他了，我有一身业主送的保暖内衣内裤也给他了，你来看看，他现在睡得正香呢！”说着他用手指了指他的岗亭。
邵月笑得阳光灿烂，点点头，“你忙吧！我得回去睡觉了，再见！”她迈着轻松的步伐朝宿舍走去，心里暖暖的：昨晚真是一个温暖的雨夜！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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