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虎教授是经方抗击肿瘤的名家,在这篇文章中他介绍了自己运用《千金方》中的方子以及经方抗击肿瘤的经验。对于如何将这些方子巧妙的运用到临床中来,值得我们好好思考。
王三虎:抗肿瘤好方
我们学经方的目的是为治病的,所以张仲景的是经方,孙思邈的也是经方。我研究生是学伤寒的,我研究生毕业十年以后,就把精力转到《千金方》上。1998年出了一本书《120首千金方研究》,最近几个月,自进入微信群以后,好多人通过微信来买这本书,说明大家有一个共同感觉,学术是一脉相承的。孙思邈六千多首方剂,被我们真正用的并不多。我当时采取的方法是,凡是孙思邈见到文献用过的,自己用过的,或是后代医家用过的,只要有文献就找出来,所以从六千多首中找出了120首进行整理。给我带来最大用处的是两个方子,先讲一个独活寄生汤。它是我治疗肿瘤骨转移、多发性骨髓瘤的基本方。表面上看独活寄生汤也没有什么抗肿瘤药,但它针对的病机是肝肾亏虚、气血不足、风寒入中、痹阻不通,符合肿瘤骨转移的基本病机,更主要的是根据现代药理学研究,它的十五味药中有十一味药都有抗肿瘤作用。这是我当时从《千金方》的研究走入肿瘤领域的开篇之作。我在带的第一个研究生张若楠,就做的是独活寄生汤抗肿瘤作用的实验研究。实验证明在离体的条件下该方对肿瘤细胞也有杀伤作用,大大出乎我们意料。不是毒药才能毒死肿瘤,糖就能毒死肿瘤。多糖类物质是我们发现最早的中药抗癌的有效成分。我除“风邪入里成瘤说”以外提出了“寒热胶结致癌论”。我们古代医家比如说对食道癌、胃癌争论不休,各自主张不一样,站在我们现代的观点来看,古代医家由于多种原因,诊断不明确,患者医疗需求也不高,像我们现在这样连续治疗几年的机会比较少,所以古代医家看到的肿瘤往往是片段的,有说寒有说热。事实上,单纯的寒、单纯的热都不足以造成肿瘤,这是寒热胶结的结果,难分难解。到明代张景岳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所以他举出的一些例子,一些药实质上也是寒热并用的,他说“皆属良法美意”等等,但是他没有提出理论。我提出“寒热胶结致癌论”的具体证据也是以经方做支撑的。比如说半夏泻心汤就是胃癌的基本方,寒热并用、补虚泻实、辛开苦降,非常符合胃癌的基本病机,我在其基础上加了瓦愣子、浙贝母、海螵蛸等组成基本方。从临床来看,胃癌的寒热胶结证型占到十分之七八。我现任徒弟周婷写的—篇文章“王三虎治疗胃癌的常与变”,“常”指半夏泻心汤,“变”就是四神丸、麦门冬汤等,虽然比例非常少,但是在临床上还是能见到。这篇文章入选2013年“全国名老中医经验总结及优秀论文评选大会”。300篇文章中选60篇获奖,这篇是一等奖的第一名,随即在《中国中医药报》整篇予以报道。可以看出理法方药,理要先行,理法方药要成体系。大家知道黄土汤是治疗阳虚便血,试问有多少人是用黄土汤治疗阳虚便血的?阳虚便血究竟是什么病?如果不从寒热胶结理解,大家可能认为类似痔疮一类,但痔疮一类基本上造成不了阳虚便血。黄土汤本身也并不仅仅是温补脾阳止血的,其中的黄芩、生地被我们忽略了,因为大家往往没有寒热胶结的概念,所以只能说这是温脾阳的,黄芩、生地用来制约温燥之性的。有用两味药来制约那两三味药的吗?这明明是两两相对。所以我认为黄土汤就是寒热并用的,治疗大肠癌晚期出血,因为出血多了,阴损及阳了,寒热胶结的一个好方子。如果没有寒热胶结这个概念,我们经方没法学,黄土汤就是例子。用以经解经的方法倒是好方法,就在黄土汤这条上面有条文“吐血者,柏叶汤主之”。如果用我的“寒热胶结”的观点看,柏叶汤治疗的是胃癌吐血,所以干姜、艾叶、侧柏叶寒热并用止血,下面的条文不言而喻也是寒热并用的,如果我们站在这个角度讲柏叶汤就有用了,要不我们的柏叶汤也不被大家理解。年前,融安县一个退休副书记,是食道癌,在我这里治疗了三年,突然大出血,禁食,他老伴到柳州找我开药,我说也不能长期禁食下去,不用药瘀血不除啊,旧血不去,新血不生。我采取简单的柏叶汤方法:艾叶、人参、炮姜、大黄。结果出乎意料的好。
还有一个方子可能大家没有想到,薏苡附子败酱散。用我的观点看,它就是治疗肠道肿瘤寒热胶结的一个方剂,薏苡仁的有效成分被提取出作为康莱特(小编注:一种传统抗癌中药提取精制的静脉乳剂,具有较强的抗癌作用)大行其道,疗效确实。其中附子和败酱草寒热并用,就是针对肠道肿瘤的一种特殊设计,至少我临床上就是这样用的。
没有寒热并用的观点我们还解决不了温经汤的问题。温经散寒的汤剂中为什么有麦冬、丹皮?张仲景的条文中哪一条是寒,“手掌烦热,唇口干燥”恰恰说的是热。实际上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中正是这种“略于常而详于变”的风格。温经汤虚寒的那一套不用说了,热的这一套他倒说了。大家再看看妇科肿瘤,张仲景在温经汤前早就说过“寒入胞门”,几十种妇科病都与风寒有关。现在我们一说癌症就是环境污染,环境固然污染,但是我们不能以偏概全。超短裙也好,穿的单薄也好,经期受寒也好,都是造成寒邪从下而入造成肿瘤的一个重要原因。我提出的“寒热胶结致癌论”也好,“风邪入里成瘤说”“燥湿相混致癌论”也罢,都是站在肿瘤医生角度看问题的,实际上是好多疑难病的基本病机。说到这里还有个例子,我的一个老乡是教练,小便频数找到我,我用的清热利湿的栀子豉汤一类,因为能从老家找到西安,都是把常规的补肾缩尿方法用的不能再用了才找我,我如果还开补肾缩尿,不是重蹈覆辙吗?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多半是清热利湿的或通大便邪热的方法,用这个方法多次有效。在去年前半年,他给我发微信说现在又犯了,用以前的方子也不行怎么办,我改用当归贝母苦参丸。三味药,效果竟然出奇的好。我和女儿今年过年回到老家,初六在我们县城义诊一天,看了一百三十多个病人,就与他推波助澜有关,当然也有我平时患者群的原因。我不仅从《千金方》中学到了独活寄生汤,还学到了三物黄芩汤。三物黄芩汤实际上在《金匮要略》中就用了,是被宋代林亿等选录《金匮要略》中,补充其不足的,就像千金苇茎汤,虽然不是张仲景的方子,编入《金匮要略》才叫千金苇茎汤,可见经方尽管非常伟大,但是也需要发展,历代医家功不可没。三物黄芩汤就是我拾到的一个宝贝,生地清热凉血解毒滋阴,黄芩既能清实热又能清湿热还能清虚热,也能清血热,再加上苦参清热燥湿,苦参的燥性被生地纠正,所以三物黄芩汤是治疗大肠肿瘤的基本方。大肠癌的基本病机用我的话说是大肠热毒,阴伤、湿邪下注同时并见。有几个病例,一个是亲戚的亲戚,是个农民,直肠癌手术后没有做净,化疗一次没做完,要求中药治疗,既要在家伺候八十岁老母,也没有钱,我就用了最基本的三物黄芩汤,略有加减,他一次来总是抓几十副药,前后来了几年,现在这个老头还在,他母亲早已过了百岁。我们抓住了基本病机,用药就能简练,不抓住基本病机用药就简练不了,经方就是这么奇妙。比如说肠癌做了手术后,舌苔黄厚,舌面干燥,大肠热毒,阴液内伤的基本病机就会持续好长时间。西安有个肠癌病人是大学教授,在我这治了十年以上,一次药也不多就是三物黄芩汤,他也坚持的好,没有复发,他非常满意。方剂是中医理论体系中的精华,上接理论,下接临床,有方有药,是实实在在的中医宝库中现成的武器,我们拿起来就能用。当然要熟悉武器的性能,也要扩展性能,如果没有方剂做基础,就像进了宝库现成武器不拿,反拿些矿石回去自己炼,效果就打折扣了。经方尤其是张仲景的方剂,是方剂中的精华,值得我们重视,抓住了经方就是抓住了中医的根。可惜多种原因,现在我们中医做得很不够,尤其是我自己。以上是我边学习边临床边感悟的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和国内像黄煌教授、仝小林教授、王琦教授等经方大家相比那就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