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杨锡璋先生
1997年,我分到考古所工作后去的第一个工地就是安阳殷墟,其后每一年我都会到这里工作,长则数月,短则数天,安阳工作站的人开玩笑说我“是半个安阳队的”。
在工作站的日子,是由杨锡璋先生的脚步声开启的。他总是第一个起床,插上电炉烧水,然后打好开水,站在院子中间大喊一声“水开了”,于是大家纷纷起床去打开水,忙碌的一天就开始了。
走路快,吃饭快,说话快,杨先生总是兴致勃勃地敲着饭盆去打饭,在餐桌上非常开心地讲述各种趣事,我记得他尤其爱跟高炜先生和曹定云先生开玩笑。那时候高先生和杨先生一起修改《考古学多卷本(夏商卷)》的稿子,繁忙的工作之余,他俩时不时斗几句嘴,当然说话慢的高先生是经常说不过杨先生的。但老先生露出顽童的样子,让我觉得既新鲜又有趣。
杨先生在殷墟工作了一生,他又是个特别博闻强记、思路敏捷的人,我在查找资料、思考问题的时候遇到困难,都会请教他,他总是几句话就让我觉得茅塞顿开。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给我画了商时期各主要文化的关系图,这对学考古专业的同仁当然是常识,可对我这个半路出家又刚刚工作的人简直太有用了!
杨先生的阅读兴趣很广泛,记忆力超强,又没有半点架子,说起什么都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但先生不喜欢掉书袋,他讲的一般都是特别好笑的。我最喜欢听他讲老一代学人的故事,那些故事里面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人,而不是一个个高山仰止的名字。
杨先生的家远在苏州,有一次沈阿姨来看他,杨先生开心极了。杨先生讲什么都能逗笑沈阿姨,我在旁边都能感受到幸福。因为对工作的热爱,杨先生一度调回苏州又调回安阳,我感觉安阳就是他的精神家园,他在这里每天都是兴冲冲的。
后来听说先生回到苏州后身体不好,去年跟沈阿姨打电话,阿姨说已经不方便见面了,心里很后悔,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去看他?
人生有相遇就有别离,记忆会留存最美好的。可还是难过得不得了,郭鹏说他泪流满面,我也是的。
( 刘煜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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