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课堂拾零
文：聂传安
开学初，先讲郦道元的《三峡》，原文如下：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
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其一：讲到“两岸连山，略无阙处”时，为了更直观形象，便就近举例。学校室小生多，桌凳密集，条列狭窄。于是以两边桌凳为山，生头为峰，列宽为谷，地板为江，以自己为蚁人（近期美国大片之主角），行走谷底。学生变换形象，设身处地，瞬间感受到船行三峡时两岸的雄壮以及自己的压抑，形象与情感同生。
其二：读此文，如果时时读出作者立足点，那么更易理解文字里的情感。如“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一句，立足点明显在谷底。明白此，上课时与学生一起抬头仰望，周遭仿佛壁立千仞，一日间偶遇日月，深有井底之蛙之感，于是岩高壁陡的雄奇景象顿时出来。
其三：“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素”“绿”二色皆含喜悦之意。湍动潭静，清动影静，相映成趣。此乃四景，需一一点明，方能体味其美。最后“倒影”二字，若不经意间过渡到下句的“绝巘”，实在是妙。
其四：最后一段为秋景秋情。其情不仅在“凄异”“哀转”“泪”等直观之词上，也蕴于如“霜”“寒”“肃”“长啸”“传响”“久绝”等词中。让学生从看似普通的词语中品出情感是语文老师的重要任务之一。
其五：由“高猿长啸，属引凄异”以及“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之悲凉凄惨意，引出李白的《早发白帝城》，同下三峡，同为猿声，为何李白却如此惬意？于是讲李白晚年获罪遇赦，心情极佳，告诉学生同景异情，景随情迁。
其六：学同册的李白的《渡荆门送别》。“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点明由“山”至“平野”“大荒”，正是由三峡入江汉平原。那是李白第一次出川，所以也是格外兴奋。
其七：《世说新语》中与三峡相关的内容有二，都是与东晋著名将领桓温有关。已经让两班学生人手一册《世说》，于是课讲完后做了如下的拓展：
1、桓公入峡，绝壁天悬，腾波迅急①。乃叹曰：“既为忠臣，不得为孝子，如何②！”（言语第二 58）
此则中的“绝壁天悬，腾波迅急”与课文有照应内容。
2、桓公入蜀①，至三峡中，部伍中有得猿子者，其母缘岸哀号，行百馀里不去，遂跳上船，至便即绝。破视其腹中，肠皆寸寸断。公闻之怒，命黜其人。（黜免第二十八 2）
（译文：桓温进军蜀地，到达三峡时，部队里有个人捕到一只小猿，母猿沿着江岸悲哀地号叫，一直跟着船走了百多里也不肯离开，终于跳上了船，一跳上就马上气绝。剖开母猿的肚子看，肠子都一寸一寸地断开了。桓温听说这事大怒，下令革除了那个人。）
此则为成语“肝肠寸断”的出处。此文在前，郦文在后，所以这个悲惨的故事也可以成为“猿鸣三声泪沾裳”的注脚。
课文常教常新，于是数十年的教学生涯也不会显得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