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三部 护士们的故事 护士长 18

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三部  护士们的故事  护士长

18

我今天见到了21床。早晨我背着包，这只黑色的皮包可以装很多东西。可我喜欢空空地背着它。所谓的空空，是说有时候我在包里装一支笔和一张纸，当然是一张白纸，我不去想装这一支笔和一张纸有什么用处。至于笔，我比较犹豫，我喜欢自来水笔，尤其是那种笔头缩进去的那种款式。我有很多这种款式的自来水笔，如果从价格看，有特别便宜的，也有比较贵的。从一个方面看，我很想把比较贵的的自来水笔装在包里，但另一方面，我又告诉自己，应该装那支便宜的。最终，我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还是装了那支便宜的笔，这支笔写起字来十分流畅，就是说，比较贵的笔，在书写上都不如这支笔令我心情畅快。我知道自己喜欢书写，笔是一种书写工具，从书写看，我需要特别实用的笔，奇怪的是，我感觉到实用的全都是便宜的。但我还必须拥有不止实用的笔，作为书写工具，那些比较贵的笔，似乎更能安慰我喜欢书写的心情。但这些笔，不只是在实用上不如便宜的笔，如果我把它们装进包里里，就要多操很多心。这倒不是因为它们比较贵，如果丢了，会让我会有可惜的感觉。我仔细想过这件事，原来，真正让我操心的是，如果它们丢失了，那些实用而便宜的笔，是不能安慰我喜欢书写的心情的。我住院一个多星期了，每天都背着这只包，可连那支便宜的笔都从来没有装过。我有在医院里写点什么的打算，但我不想用自己带着笔来写，我想最好的方法是向护士们借她们那一次性油笔。护士站的台子上时常放着一支或两支。如果我真的借这种笔写什么，就不再考虑书写的事了。这让我发现，住院这件事，对于我而言，就是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或者说我在住院时不知不觉地在改变着什么。

这么说吧，我的包里基本上是空空的，一只杯子，因为这只杯子，我把手机放在口袋里，我很想把手机放在包里，因为我不想把手机装在口袋里。衣服的口袋在我看来，根本不适合装手机。如今衣服上的口袋上应该是一个装饰，口袋是用来打扮衣服的。我曾有过一段时间，特别看重衣服的一个内口袋，它处在衣服的左边衣襟靠胸口的位置，在那个口袋的右边还有一个小口袋，是专门用来插笔用的。在我看来，这算是衣服上的一个方便笔筒。当然，有人在衣服的口袋上弄一个鲜艳的手绢造型，口袋又有了花盆的意味。我觉得这都没有什么，唯独口袋里装一个手机，就像用面袋子装砖头，让人不理解为什么在面袋子里装砖头。另一样东西是钥匙，一个不锈钢环，上面挂着一把钥匙，一个观世音木雕——这算是一个摆件，雕刻得还算好看，并且是真正的桃木。我的包里只有杯子和钥匙，它们都算是实用的东西，用这样一只包装着它们，我感觉包和杯子及钥匙，体现了一种虚和实的意思。包表达的是装潢之虚，杯子和钥匙在我看来，需要用这只包装饰一下。

我背着这个只装着杯子和钥匙的黑色包下车，穿过马路，在医院的门口，向检查的人举了举左手，让她们看到手腕处的那个患者手环。从医院的院子里走到住院部的四号楼下，我遇到的人全都不认识。

然后，我走进那个七号病房。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子正站在柜子前，把什么东西入柜子里放。

2021-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