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294)都是祼泳的人
读通鉴(294)钱凤的孤注一掷
太宁二年甲申,公元324年
春,正月,王敦诬周嵩、周莛与李脱图谋为不轨,收捕周嵩、周莛于军中,诛杀;遣参军贺鸾就沈充于吴,尽杀周札诸兄子;进兵袭击会稽,周札拒战而死。
后赵将兵都尉石瞻寇下邳、彭城,取东莞、东海,刘遐退保泗口。
司州刺史石生击赵河南太守尹平于新安,斩杀,掠五千余户而归。自是二赵构隙,日相攻掠,河东、弘农之间,民不聊生了。
石生寇许、颍,俘获万计;攻郭诵于阳翟,郭诵与石生大战,大破之,石生退守康城。后赵汲郡内史石聪听闻石生失败,驰相救,进攻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皆破之。
成主李雄,皇后任氏无子,有妾所生儿子十余人,李雄立其兄长他荡的儿子李班为太子,使任皇后为母养之。群臣请立诸子,李雄说:"我兄长,先帝之嫡统,有奇材大功,事垂克而早世,朕常悼念。且李班仁孝好学,必能负荷先烈。"
太傅李骧、司徒王达劝谏说:"先王立嗣必是自己儿子,所以明定分而防篡夺。宋宣公、吴余祭,足以为前车之鉴。"李雄不听。
李骧退出而流涕说:"乱自此开始了!"李班为人谦恭下士,动遵礼法,李雄每有大议,则令他预先准备。
夏,五月,甲申,张茂疾病,执世子张骏的手哭泣说:"我家世代以孝友忠顺著称,如今虽天下大乱,你奉承这条,不可失。"
并且下令说:"我官非王命,假如遇到事,岂敢以此为荣!死之日,当以白帢入棺,勿以朝服收敛。"是日,薨。
愍帝使者史淑在姑臧,左长史汜祎、右长史马谟等人使史淑拜张骏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赦其境内。前赵主刘曜遣使赠张茂太宰,谥称成烈王。拜张骏上大将军、凉州牧、凉王。
王敦疾病加重,矫诏拜王应为武卫将军以自副,任命王含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钱凤对王敦说:"脱有不讳,便当以后事付王应吗?"
王敦说:"非常之事,非常人所能为。且王应年少,岂堪大事!我死之后,莫若释兵散众,归身朝廷,保全门户,上计;退还武昌,收兵自守,贡献不废,中计;乘我尚存,举众而下,万一侥幸,下计。"
钱凤对其党徒说:"公之下计,才是上策。"于是与沈充定谋,等王敦一死即作乱。又以宿卫尚多,奏令三番休二。
当初,皇帝亲任中书令温峤,王敦厌恶,请温峤为左司马。温峤于是缪为勤敬,综其府事,时进密谋以附其欲。深结钱凤,为之声誉,每说:"钱世仪精神满腹。"
温峤一向有藻鉴之名,钱凤甚悦,深与温峤结好。正好丹杨尹缺,温峤言于王敦说:"京尹咽喉之地,公宜自选其才,恐朝廷用人,或不尽理。"
王敦觉得有道理,问温峤:"谁可任用?"
温峤说:"愚认为无如钱凤。"钱凤亦推温峤,温峤伪装推辞,王敦不听任他的推辞,六月,上表温峤为丹杨尹,且使觇伺朝廷。温峤担心既去而钱凤于后搞小动作制止,借着王敦饯别,温峤起行酒,至钱凤,钱凤未及饮,温峤伪装喝醉,以手版击钱凤帻坠,作色说:"钱凤何人,温太真行酒而敢不饮!"王敦以为他醉,两释。
温峤临去,与王敦作别,涕泗横流,出阁再入者再三。行后,钱凤对王敦说:"温峤于朝廷甚密,而与庾亮深交,未可信。"
王敦说:"太真昨醉,小加声色,何得便尔相谗!"
温峤至建康,尽以王敦逆谋报告皇帝,请先为之防备,又与庚亮共画讨王敦之谋。王敦听闻后,大怒说:"我乃为小物所欺!"
(事出反常)
与司徒王导写书信说:"太真别来几日,作如此事!当募人生擒他,自拔其舌。"
皇帝将讨王敦,以这件事问光禄勋应詹,应詹劝成行,皇帝心意遂决。丁卯,加司徒王导大都督、领扬州刺史,任命温峤都督东安北部诸军事,与右将军卞敦守石头,应詹为护军将军、都督前锋及朱雀桥南诸军事,郗鉴行卫将军、都督从驾诸军事,庾亮领左卫将军,以吏部尚书卞壸行中军将军。
郗鉴认为军号无益事实,固辞不受,请召临淮太守苏峻、兖州刺史刘遐同讨王敦。下诏苏征峻、刘遐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约、广陵太守陶瞻等入卫京师。皇帝屯军于中堂。
司徒王导听闻王敦疾笃,帅子弟为王敦发哀,众人以为王敦已死,咸有奋志。于是尚书腾诏下王敦府,列王敦罪恶说:"王敦则立兄长的儿子以自承代,未有宰相继体而不由王命的。顽凶相奖,无所顾忌;志骋凶丑,以窥神器。天不长奸,王敦以陨毙;王凤承凶宄,王弥复煽逆。如今遣司徒王导等虎旅三万,十道并进;平西将军王邃等人精锐三万,水陆齐势;朕亲统诸军,讨王凤之罪。有能杀王凤送首,封五千户侯。诸文武为王敦所授用的,一无所问,无或猜嫌,以取诛灭。王敦的将士,跟从王敦弥年,违离家室,朕甚愍之。其单丁在军,皆遣归家,终身不调;其余皆与假三年,休讫还台,当与宿卫同例三番。"
王敦见诏,特别愤怒,而病转笃,不能自将;将举兵伐京师,使记室郭璞筮占,郭璞说:"无成。"
王敦一向疑郭璞在暗中帮助温峤、庾亮,等听闻卦凶,于是问郭璞说:"卿改筮我寿命几何?"
郭璞说:"思向卦,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住武昌,寿不可测。"
王敦大怒说:"卿寿几何?"
郭璞说:"命尽今日日中。"王敦于是收捕郭璞,斩杀。
王敦派钱凤及冠军将军邓岳、前将军周抚等人帅众向京师。王含对王敦说:"此是家事,我当自行。"
于是任命王含为元帅。王凤等人问说:"事克之日,天子云何?"
王敦说:"尚未南郊,何得称天子!便尽卿兵势,保护东海王及裴妃而已。"于是上疏,以诛奸臣温峤等人为名。秋,七月,壬申朔,王含等人水陆五万奄至江宁南岸,人情恟惧。温峤移屯水北,烧朱雀桁以挫其锋,王含等人不得渡。
皇帝想要领将兵出击,听闻桥已绝,大怒。温峤说:"如今宿卫寡弱,征兵未至,若贼豕突,危及社稷,宗庙且恐不保,为何爱这一桥!"
司徒王导给王含写书信说:"近承大将军困笃,或云已有不讳。寻知钱凤大严,想要肆奸逆;谓兄当抑制不逞,还蕃武昌,如今却与犬羊俱下。兄长这这个举动,是可得如大将军当年的事吗?昔年佞臣乱朝,人怀不宁,如王导之徒,心思外济。如今则不然。大将军来屯于湖熟,渐失人心,君子危怖,百姓劳弊。临终之日,委重安期;安期断乳几日?又于时望,便可袭宰相之迹邪?自开辟以来,颇有宰相以孺子继任的?诸有耳目,皆知将为禅代,非人臣的事。先帝中兴,遗爱在民;圣主聪明,德洽朝野。兄长想要妄萌逆节,凡在人臣,谁不愤叹!王导门户小大受国厚恩,今日之事,明目张胆,为六军之首,宁为忠臣而死,不为无赖而生了!"王含不答。
有人认为"王含、钱凤众力百倍,苑城小而不固,宜等军势未成,大驾自出拒战"。郗鉴说:"群逆纵逸,势不可当,可以谋屈,难以力竞。且王含等人号令不一,抄盗相寻,吏民惩往年暴掠,皆人自为守。乘逆顺之势,何忧不克!且贼无经略远图,惟恃豕突一战;旷日持久,必启义士之心,令智力得展。如今以此弱力敌彼强寇,决胜负于一朝,定成败于呼吸。万一蹉跌,虽有申胥之徒,义存投袂,何补于既往!"皇帝于是停止出击。
皇帝帅诸军出屯南皇堂。癸酉夜,募壮士,遣将军段秀、中军司马曹浑等帅甲卒千人渡水,掩其未备。平旦,战于越城,大破之,斩其前锋将何康。段秀是段匹磾的弟弟。
王敦听王闻含军败,大怒说:"我兄,老女人吗!门户衰。世事忆去!"回头对参军吕宝说:"我当力行。"。因作势而起,困乏,复卧,于是对其舅少府羊鉴及王应说:"我死,王应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后营葬事。"
王敦死后,王应秘不发丧,裹尸以席,蜡涂其外,埋于厅事中,与诸葛瑶等人日夜纵酒淫乐。
皇帝派吴兴人沈桢劝说沈充,许以为司空。沈充说:"三司具瞻之重,岂我所任!币厚言甘,古人所畏惧。且丈夫共事,终始当同,岂可中道改易,人谁容我!"于是举兵奔赴建康。宗正卿虞潭以疾病归会稽,听闻后,起兵余姚以征讨沈充,皇帝任命虞潭领会稽内史。前安东将军刘超、宣城内史钟雅皆起兵以征讨沈充。义兴人周蹇杀王敦所署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逐王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
沈充帅众万余人与王含合军,司马顾飏劝说沈充说:"今举大事,而天子已扼其咽喉,锋摧气沮,相持日久,必致祸败。如今若决破栅塘,借湖水以灌京邑,乘水势,纵舟师以进攻他们,此上策;藉初至之锐,并东、西军之力,十道俱进,众寡过倍,理必摧陷,这是中策;转祸为福,召钱凤计事,因斩之以降,下策。"沈充皆不能用,顾飏逃归于吴。
丁亥,刘遐、苏峻等人帅精卒万人至京,皇帝夜里接见,犒劳,赐将士各有差。沈充、钱凤想借北军初到疲困攻击,乙未夜,沈充、钱凤从竹格渚渡淮。护军将军应詹、建威将军赵胤等人拒战,不利,沈充、钱凤至宣阳门,拔栅,将战,刘遐、苏峻自南塘横击,大破其军,赴水死者三千人。刘遐又击破沈充于青溪。
寻阳太守周光听闻王敦举兵,帅千余人来奔赴。既至,求见王敦。王应辞以疾。周光退下说:"如今我远来而不得见,公已死了!"
于是见其兄周抚说:"王公已死,兄长何为与钱凤作贼!"众人皆愕然。
丙申,王含等人烧营夜遁。丁酉,皇帝还宫,大赦,惟王敦党不原谅。命庾亮督苏峻等人追沈充于吴兴,温峤督刘遐等军追王含、钱凤于江宁,分命诸将追其党与。刘遐的军人特别纵虏掠,温峤责备说:"天道助顺,故王含剿绝,岂可因乱为乱也!"刘遐惶恐拜谢。
王含想要奔荆州,王应说:"不如江州。"
王含说:"大将军平素与江州云何,而想要归附?"
王应说:"此乃所以宜归。江州当人强盛时,能立同异,此非常人所及,如今睹困厄,必有愍恻之心。荆州守文,岂能意外行事!"王含不听从,于是奔荆州。
王舒遣军相迎,沉王含父子于江。王彬听闻王应当来,密具舟船以侍;王应不至,深以为遗憾。
(这是一个心理学问题。王应在这个方面比王含更有见识。)
钱凤走至阖庐洲,周光斩杀,到宫前自赎。沈充走失道,误入故将吴儒家。吴儒诱沈充内重壁中,并笑着对沈充说:"三千户侯矣!"
沈充说:"你以义存我,我家必厚报你。若以利杀我,我死,你族也灭了。"吴儒于是杀了沈充,传首建康。王敦党徒全都平定。沈充儿子沈劲当坐连诛杀,乡人钱举藏匿,得免;其后沈劲竟灭吴氏。
相关部门发王敦瘗,出尸,焚其衣冠,跽而斩之。与沈充首同悬于南桁。郗鉴言于皇帝说:"前朝诛杨骏等人,皆先极官刑,后听私殡。臣以为王诛加于上,私义行于下,宜听任王敦家收葬,于义为弘。"皇帝同意。司徒王导等人皆以征讨王敦功受封赏。
周抚与邓岳一起逃亡,周光想要资给其兄长而抓取邓岳。周抚大怒说:"我与伯山同亡,何不先斩我!"
等邓岳至,周抚出门遥对他说:"何不速去!如今骨肉尚想要相危,何况他人!"邓岳回舟而走,与周抚共入西阳蛮中。明年,下诏赦免王敦党,周抚、邓岳出首,得免死禁锢。
前任吴内史张茂的妻子陆氏,倾家产,帅张茂部曲为先登以讨沈充,报其夫仇。沈充败,陆氏到宫前上书,为张茂谢不克之责;诏赠张茂太仆。
相关部门上奏:"王彬等王敦的亲族,皆当除名。"
皇帝下诏说:"司徒王导以大义灭亲,犹将百世宽宥,况王彬等皆公之近亲!"都无所审问。
有诏:"王敦纲纪除名,参佐禁锢。"
温峤上疏说:"王敦刚愎不仁,忍行杀戮,朝廷所不能制,骨肉所不能谏;处其朝的,恒惧危亡,故人士结舌,道路以目,诚贤人君子道穷数尽,遵养时晦之时。原其私心,岂遑晏处!如陆玩、刘胤、郭璞之徒常与臣言,备知道其难处。必其赞导凶悖,自当正以典刑;如其枉陷奸党,谓宜施之宽贷。臣以陆玩等人心诚,闻于圣听,当受同贼之责;苟默而不言,实负其心,惟陛下仁圣裁决!"
郗鉴认为先王立君臣之教,贵于伏节死义。王敦佐吏,虽多逼迫,然进不能止其逆谋,退不能脱身远遁,准之前训,宜加义责。皇帝于是听从温峤建议。
冬,十月,任命司徒王导为太保、领司徒,加殊礼,西阳王司马羕领太尉,应詹为江州刺史,刘遐为徐州刺史,代王司马邃镇淮阴,苏峻为历阳内史,加庾亮护军将军,温峤前将军。王导固辞不受。应詹至江州,吏民未安,应詹抚而怀柔,莫不悦服。
十二月,凉州将军辛晏占据枹罕,不服,张骏将征讨他。从事刘庆劝谏说:"霸王之师,必须天时、人事相得,然后乃起。辛晏凶狂安忍,其亡可必;标何以饥年大举,盛寒攻城吗!"
张骏于是停止。张骏遣参军王骘聘于赵,赵主刘曜对他说:"贵州款诚和好,卿能保证吗?"
王骘说:"不能。"
侍中徐邈说:"君来结好,而说不能保,何也?"
王骘说:"齐桓贯泽之盟,忧心兢兢,诸侯不召自至;葵丘之会,振而矜之,叛者九国。赵国之化,常如今日,可以保证;若政教陵迟,尚未能察迩者之变,何况鄙州!"
刘曜说:"此凉州之君子啊,择使可谓得人!"厚礼而遣还。
这一年,代王拓跋贺傉始亲国政,以诸部多未服,于是筑城于东木根山,徙迁而居住。
解读:王敦自己是一个叛上犯逆的人,钱凤其实也是,王敦说他们的未来三个出路,并且也知道上策是改投朝廷,但是钱凤却要孤注一掷,冒险攻京城?钱凤心里怎么想的,我们却能从史书的记载中看出这个钱凤有自己的挟天子之谋。
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却人人又不好好读书,用功,有耐心去积累,反而大家都想要一夜致富。
这是历史上教训最深刻的事,但从来没有人真正接受教训,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能改变天命的人。
多少人都觉得自己是中国股神,但最终成为股神却没有几个。多少人觉得自己是马云的,但烧钱烧成功的也没有几个。
巴菲特说,潮水过去才知道谁在祼泳,王敦在祼泳,钱凤其实也在祼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