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用古方就必须用古代剂量
1981 年考古发现汉代度量衡器“权”,以此推算古方剂量,解决了历史上古方剂量的一大疑案,对仲景学说的教学、科研、攻关、临床应用意义重大。
【一】
“权”的发现,意义重大,值得引起中医界高度重视。剂量问题是方剂治病的核心,没有特定的“量”,便不能突破特定的“质”。按古今度量衡折算法,汉代1两为今之15.625 克,1斤为250 克。则经方的实际剂量,当以原方折半计量为是。
明代迄今,医家根据“古之一两,约今之一钱”的臆断,使用经方仅原方的1/10。并且沿袭至今,悬殊太大,剂量过轻,不堪大任。仲景《伤寒论》不单是中医学四大经典巨著之一,更是中医学第一部急性热病学专著。东汉末年,寒疫大流行,伤寒的特点,发病急,传变速,故仲景立方剂量大,药简,力专、效宏,方能阻断病势传变,挽救危亡,近代用法,大违仲景立方本义与用药原貌,无疑严重影响了经方临床效用的发挥,阻碍了仲景学说的发展与创新。
方剂能否治病,除了恰中病机,配伍精当,便是特定的剂量。以四逆汤的应用为例:四逆汤乃仲景急救亡阳危症之峻剂,有斩关夺门、破阴回阳、起死回生之效。原方为炙甘草2 两、干姜两半、生附子1 枚(破八片),按古今折算,取原1/2量为准,则四逆汤剂量是炙甘草30克,干姜23克,制附子60克(生附子1 枚,大者20~30 克,假定生附子之药效为制附子之两倍以上),而部编中医方剂学四逆汤之剂量为:附子5 ~10 克,干姜6 ~9克,炙甘草6克。以这样的轻量,要救生死于顷刻,诚然难矣!无怪乎中医治心衰,十有八九要失败。不是经方不灵,而是我们未能继承仲景先师的衣钵真传。习用轻剂,固然可以四平八稳,但却阉割了仲景学术的一大特色,使中医丢掉了急症阵地。
【二】
“权”的发现,是中医界复兴的大好契机,可惜对中医界震动不大。只有上海柯雪帆教授一人,闻风而动,广为传播。而且立即理头于临床研究,用炙甘草汤原方试治多种心脏病取得惊人的疗效,令人振奋与感佩!60 年代中期,我已对历史上习用的经方剂量,发生怀疑,每遇重危急症,如心衰濒死病人,辄用伤寒四逆汤类方原方原量投治。主药附子则加一倍、两倍、三倍,破格用药,有100 多例肺心病、风心病、冠心病及人出血导致的心衰濒死病人,协同西医进行抢救,绝人部分是西医放弃治疗,由我单用中药,一剂药附子用到200克以上,一昼夜按时连服3 剂,附子总量达500克以上,使这些现代西医院宣布死利的病人,全部起死回生,我把此方定名为“破格救心汤”。
80 年代之后,把六经主方及常用《金匾》要方,唐宋以前久经考验的效方,全部重新整理,按古今折算法厘订剂量,置于案头,以备检索。《伤寒杂病论》是中医学宝库中之宝库,有强大的生命力!仲景上承内难,博采百家,开创了中医辨证论治的理论体系。仲景学说是中医学活的灵魂,是中医取之不尽的源头之水,是攻克世界性医学难题的一把金钥匙。仲景六经辨证之法,使我们洞悉病机,见病知源,以病机统百病,则百病无所遁形。立足于临床刻苦研读仲景著作,学以致用,反复实践领悟,是中医成才的必由之路!也是提高中医整体素质的唯一途径。
【三】
古老的中医学经历了4千多年的历史考验,经受了近百年凶涛恶浪的摧残,仍然屹办于世界医学之林,并且在21 世纪昂首阔步走向世界,令人振奋。前途是光明的,但中医的现状是令人忧虑的。常见不少中医大学生,走出校门即对中医丧失了信心,而改从西医。个别中医硕士、博士厌倦中医,另找出路,青年中医不敢用经方治病,用西医的观点套用中药,见急症、重症,避之唯恐不及,大部分中医院放弃了急症阵地,连省级中医研究院的病床上也吊满了输液瓶… … 凡此种种,令人触口惊心!可见中医学院的教学方法大有问题,中医后继乏人情况严重,实在应该大刀阔斧加以改革!要打破儒家治医、崇尚空谈的老套,脚踏实地地把伤寒金匮的理法方药的精髓原原本本传授给学生,强调学以致用,早临床,多临床,有必要请经验丰富的临床家现身说法,以加深理解,使学生在毕业之前,即具备独当一面、敢治大病的胆识与能治大病的功力。不要让西医课喧宾夺主,中西医并重的教学方针,只能培养出不伦不类的“半瓶醋”。要在短短5 年内,集中精力学好、学透中医。
山野村夫之见,希望能引起中医界的反思与沉思!
摘自《李可老中医急危重症疑难病经验专辑》
附:剂量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