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 | 魏治祥:读《雾是乡愁的梦》随想
【巴蜀之地】
专栏主编:夏祥林 梦梅若兮 杨霞
图源:堆糖
文:魏治祥
版式设计:玉丽
不像晴岚沟那等早起的鸟儿,一大早便爬起来找诗。我懒,八点过才起床。习惯性先看一眼手机。这一看,便看见了《雾是乡愁的梦》。没有立即开读,因为还有另一个习惯,喜欢在书房里,电脑前,正襟危坐地读。如此,写起读后感来,便可以偷懒,大段地剪切、粘贴,省去不少麻烦。
乡愁是什么?乡愁可以是一缕炊烟,可以是一条小溪,可以是一株老枇杷树,也可以是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所熟悉的一切。这一切其实已经不存在了,它只是时不时出现在我们的梦中。乡愁是梦。我以为这个定义是确切的。时光荏苒,岁月不居,这个梦时而浓,时而淡,时而清晰,时而朦胧。换言之,乡愁的梦,是朦朦胧胧的梦,跟雾是一回事。
曾多次与文友说,真正的作家都有超越常人的记性。这个记性是由悟性,眼光,感知能力等多种因素合成的。一个人的经历,特别是心路历程,微妙的心理变化,本来就是稍纵即逝,一回首便是成了雾成了梦。我们常常得意于自己丰富的人生经历:文革,知青,军人,工人,改革开放,全民经商,工人下岗……然而提起笔来却一片茫然,发现自己对经历过的一切居然一无所知,居然没什么好写的。我们白白活了一辈子。作家的手艺就是把在常人看来不起眼的细节(包括情感)放大,使之震撼人心,而我们却把那些可以放大的往事(尤其是细微之处)忘记了。写乡愁,也是要考验记忆力的,得悟。
扯远啦。不过没关系,因为写的是“随想”。
来看王建军家乡的雾是什么样子——轻则如纱般萦绕在山湾沟坎,如梦般缠绵于村头巷尾;重则如天幕缠绵苍穹大地,如浅夜裹挟川陵村落。
非常讲究的句式和修辞,如纱如梦,如天幕如浅夜,萦绕,缠绵,裹挟,一连串比喻加上三个动词(第二个“缠绵”或可换作“遮掩”),王氏的雾无疑显得摇曳多姿。
读到这儿我就忍不住胡思乱想:雾长得有点像云,说不定它俩就是姐弟关系。云比较调皮,且非常善变,高兴时是白云,愤怒时是乌云;喜庆时是红云,忧郁时是阴云。云的形状可以是丝是缕,也可以是絮是团,还可以铺天盖地。而雾却比较温柔,比较内向。她害羞,所以喜欢遮遮掩掩,喜欢把万事万物都弄成朦朦胧胧甚至是虚无缥缈的样子。她把自己弄成了梦,弄成了“乡愁的梦”。
雾没能遮掩住王氏家门口的那颗高大的野枇杷树,以及野枇杷树所在的那个小村的诸多往事。毕竟总有一些往事刻骨铭心,与记性的好坏没有半点关系。
比如母亲为学子送行。
且看建军“放大”了的记忆:
“还记得我离家上大学,母亲五更便起床为我煮饭,为我准备衣物,为我送行。那天也是薄雾轻绕,经过枇杷树下的老井坎边,我叫母亲回去,然后转身上路。走过一程,快绕过山湾时,还能隐隐听见母亲柔软而悠长的嘱咐声,便转身回望,母亲还静静地站在原地,枇杷树一般,在默默地望着我。我背着行囊,手里握着四个温暖的煮鸡蛋,眼睛润润的,向雾中向山外向城市走去。”
儿子渐行渐远,母亲还静静地站在原地,站成了一棵老枇杷树。
这段文字,有画面,有声音,有近景,有远景。隔着数十年的时空,隔着遮掩时光的薄雾,我们似乎还能触摸到那四个温暖的煮鸡蛋,似乎还能看见母亲那满脸的骄傲与不舍。偏远乡村的孩子考上大学,无论怎样骄傲、无论怎样激动都不过分。
乡愁,正是从“向城市走去”这一天开始的。
这一段往事是不是还可以再放大些?是不是应该有更多的细节?是不是可以一唱三叹?
遗憾的是作者把笔墨平均分配给了别的段落。
乡愁的梦里还有奶奶,还有老家的石佛沟。不知道在作者的记忆中,还有没有相关的故事,倘有,便应该说来听听。在这个独属于作者的梦里,不应该有秋水翁,也不应该有昌友华君们。他们的出现,把作者的乡愁摊薄了,稀释了。
写到这儿又忍不住要胡思乱想:一个在赵镇土生土长的人,如今已经找不到赵家渡的蛛丝马迹。
我们已经永远失去了故乡。
我们惟余乡愁。
2021年2月8日晚于赵镇城投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