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蛋岗【卅一】
〓 第 1447 期 〓
文|马金 编辑|王成海
四月三十号下午,学校通知:五月一号上午八点,初一全体学生穿校服、戴红领巾在学校操场集合,十点钟到城郊参加修路开工庆典仪式。科任教师跟班协助班主任维持秩序。学生们吵吵闹闹说找不到红领巾了,班主任们说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又被占去半天,女老师说定好了回娘家,又泡汤了。
下班回家,媳妇收拾好回村里的东西。用我医疗本开了两瓶索密通(100片装止痛药),给两家父母准备的,说是劳动乏困了吃上一片解乏止痛。还是女人心细。告诉她,明天上午我跟学生参加修路开工庆典,只能下午回去了。
晚饭后,电话铃响了,我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了骂声:“喂,书呆子,调回县城半年多了,连同学们的面也不见,正月我们几个同学好不容易找到你家,你又不在。咋,不跟弟兄们打交道了?”是师范同学,这老兄上师范前就是地区中学代课老师,教高中数学,在师范学了两年数学,还完成了汉语言文学函授本科学业,比我早几年取得本科文凭。同学们称他文理都通,现在是县一中高中语文大拿,校长、家长都得高看一眼。我只好说:“从乡下调回来,又买房又搬家,假期回村放羊。星期天一定登门拜访老大哥。”他讥讽道:“快别假惺惺地哄人,我们不联系你,你那个醋坛子永远打不烂。长话短说,明天外地来两个同学,中午在三中门口饭馆吃饭。”“谁来了?”我问。“见面就知道啦。”他不等我回话便放下了电话。是呀,长年累月在乡下工作,忙于当个好老师,跟师范同学来往就是少。
正在瞎思谋,二嫂来了电话:“书呆子,二蛋明天上午有事,我跟你媳妇领上孩子们先回村,你们下午回。”我对二嫂说:“明天有外地同学来,我不能回去了,让我媳妇跟你们回去吧。”“哈哈,穷酸进了城,也跟同学打上交道了。”二嫂笑道。
五月一号,天色灰蒙蒙、冷嗖嗖。八点半跟上学生从学校出发,徒步一个多小时到了城郊开工庆典会场。会场四周彩旗飘飘,挖掘机、装载机、汽车、三轮车、四轮车戴着大红花迎风停在会场两侧。高音喇叭放着欢快的曲子,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坐北朝南,大风刮的彩带叭叭作响。风越来越大,学生们冷的用上衣包住头蹲了下来。摄像记者过来,把孩子们喊起来,站整齐。各单位的干部方阵七零八落。
快十一点,十几位领导从小车下来,步向主席台,大风吹的他们的头发奓丝丝的。记者镜头对准时,捋也捋不顺当。西装革履领带抵不住大风刮的站不稳。电视台男女主持激情洋溢的词语响彻上空,“要想富先修路…,在各级领导亲切关怀下,在县委、政府正确领导下,在全县各族人民的努力下”……
远远瞭见二蛋岗向两个主持人摆了摆手,他们消停下来。县长捏着几页纸,念叨着前来参加开工奠基的领导职务、名字。县委书记、副厅长、副盟长、施工单位代表分别讲了话。
过了午饭时间了,领导们才拿起拴着大红花的铁锹铲了几锹土,算是奠基吧。没等领导们放下铁锹,参加庆典的人群四撒五野向县城走去。学生们不顾老师要求:注意安全、列队返回。转眼跑的无影无踪。我们几个老师紧随其后追赶着,一辆辆汽车从身边飞驰而过。我正猫腰急急走着,一辆小车在左前方响着喇叭,慢了下来,有人喊我。抬头看见是二蛋岗在副驾驶座上向我招手,车停了,右后门打开,二蛋岗示意我赶快上车。冷的够呛,我也没拿心,上了车,后座上有两位不认识的干部。二蛋岗说:“从背后就能看出你那爬山步,与众不同。去哪?”我说:“外县来了两个师范同学,去三中饭馆。”他问:“你请客?”“不知道谁请客,同学通知我去。”我告诉他。他指挥司机送我到三中门口。
进办公室洗了脸,整理了一下衣裳,来到饭馆。八个同学等不及了,官三杯已经喝了两杯。没顾上跟他们握手,补了两杯酒,大伙站起来“嗨”着喝了第三杯。看着一个个微微凸起的肚皮,跟我形成了明显对比,他们活的比我滋润。同年一块分配回本县七个同学,只有我和文理都通的老大哥手握粉笔大权,他们五位官大官小都进入领导行列。上山下乡时入了党的老党员,师范毕业直接选拔进组织部,从组织组组长到乡长,书记,现在是一个大镇的书记。他手下的副书记也是我们同学,是他给从学校调到乡党委,干了三年秘书,辗转跟上他提拔成镇副书记。人事局干部股长,地区中学校长,乡学区校长。外县来的两位同学一位是乡长,一位是县委办副主任兼政研室主任。个个都是精英。
我端上酒杯,站起来,说:“各位老同学,毕业十多年你们个个进步神速,令我羡慕、嫉妒、还有点恨。恨自己才疏学浅,拖同学们后腿了。”众人大笑。“感谢两位外县同学来看望我们,我们本县的七位同学也有机会聚在一起。既然到了三中地盘,今天我做东,尽地主之意。对各位的高升表示祝贺,希望你们继续努力。也盼望弟兄们能拉兄弟一把,让我过过官瘾。我干了,你们随意。”说罢,我仰脖干了酒,大伙在笑声中喝了一杯。我知道,话是这么说,自己根本不是当官的料。
镇书记说:“中午是老大哥请客,你看,人家把家长送的汾酒搬来一件,你就别争了。”仔细一看,瓷坛坛汾酒,肯定价格不低。我急忙说:“老大哥的酒,我的菜。”同学们打通关、小集体、大集体喝的剩下半瓶酒。交谈中知道了师范一个班四十五个同学,留在学校的不足二十人,行政机关就有二十多人,副科以上领导已有七人。时势造英雄,师范人挺吃香。
镇书记对同学们说:“我老婆在职高当校长,去年秋天她的教导主任调走了,教育局一直没给配备。我向她推荐了书呆子,她去教育局申请调书呆子,碰上他的校长告他组织老师们罢课。老婆回家骂我瞎推荐人,副教导组织罢课,品性太差。我觉得奇怪,咱们书呆子不应该干出这种傻事。”他劝大伙喝了杯酒,接着说:“后来跟他们书记、乡长一打听,才知道是那个校长摆了书呆子一道,差点让书呆子背上组织罢课的恶名。”大伙问到底咋回事,我摇了摇头,说:“好不容易同学相聚,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扫大家兴。”学区当校长的同学说:“那个校长吃屠刀屙斧头的胆量,挪用课本费,少交保险费,十个学生的保险费交保险公司八个。因为他,这次教育局、保险公司、新华书店联合把全县各学区、学校查了个底朝天。听说那家伙退赔了两万多。”
高兴的喝酒猛了,头重脚轻,肚子里一阵阵翻腾。到吧台上结账,老板说:“先签上字,等学校结账时裹进去,裹不进去,你再付钱。”我又给大伙上了一墩啤酒,挪擦到学校传达室,躺在看门老汉的炕上,睡着了。
半后晌,酒醒了。看门老汉给我倒了碗水,告诉我:“你那几个同学推不醒你,叫你醒来后租上车去同学的镇上,他们晚上都住镇招待所。”我是不打算去了,去了还得喝酒。进饭馆吃碗面,回家睡觉。
五月二号下午,媳妇领上姑娘从村子里回来了。她跟我说:“咱家的房租给村委会沙料场做办公室了,一年八百块租金。”那里来的沙料场?媳妇看我不明白,告诉我:“修路用沙子,咱们村河沟的沙子,化验符合要求。乡经联主任当场长,姐夫当副场长,开始挖沙、洗沙子了。听说三蛋岗也要回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三号上午,讲完两节课,刚点着烟,一班班主任凑过来,神秘地问我:“你跟县委二蛋主任什么关系?”他的样子让我好笑。大概是庆典回来时,我上了二蛋岗的车。我说:“他曾经是我的校长。”他“噢”了一声,也没接我递过去的烟,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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