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证先别阴阳,万病不越阴阳两法
郑钦安著有《医理真传》、《医法圆通》《伤寒恒论》等书,其学术思想的最基本观点,是以阴阳为纲,认识人体生理病理,辨证识病,选方用药等等一切医学问题,由此出发,郑氏所论乾坤坎离、脏腑生克、五行六气、三焦六经、气血水火、外感内伤等均以阴阳为纲,形成非常鲜明而独特的的学术体系和理论特色。因此他“认证只分阴阳”,“功夫全在阴阳上打算”,并把这种观念称之为“阴阳至理”。
1.阴阳为纲,统分万病
郑钦安以《易经》、《内经》、《伤寒论》为宗,“沉潜于斯二十余载,始知人身阴阳合一之道,仲景立方垂法之美。”“思之日久,偶悟得天地一阴阳耳,分之为亿万阴阳,合之为一阴阳。于是以病参究,一病有一病之虚实,一病有一病之阴阳,知此始明仲景之六经还是一经,人身之五气还是一气,三焦还是一焦,万病总是在阴阳之中”(《医法圆通》郑序)。
“一病有一病之阴阳”,“万病总是在阴阳之中”,突出阴阳作为辨证总纲的地位和作用,这就是郑氏临床辨证的最基本的学术思想,因此他“认证只分阴阳”,“功夫全在阴阳上打算”,以阴阳为纲统分万病,这一观点,他称之为“阴阳至理”。“学者苟能于阴阳上探求至理,便可入仲景之门也。”在郑氏学说中,“阴阳至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一部《医理真传》通篇都贯穿着这一学术思想。
“认证只分阴阳”,以阴阳为纲统分万病,体现了《内经》“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的精神和仲景以阴阳为总纲的思想,具有高屋建瓴,执简驭繁的辨证特点,郑钦安在其著作中,反复阐述这一观点:“万病不出阴阳两字”。“凡遇一症,务将阴阳虚实辨清,用药方不错误。”
“病情变化非一端能尽,万变万化,不越阴阳两法”。
“予治一切病证……,只要无外感病形,即握定阴阳盈缩治之,见功屡屡,获效多多,真不传之秘法,实度世之金针。”
“万病起于一元伤损。分而言之,上中下各有阴阳,十二经各有阴阳;合而观之,一阴一阳而已”
“病有千端,漫云易为窥测,苟能识得阴阳两字,而万变万化之机,亦可由此而推也。”
“仲景一生学问就在这阴阳两字,……学者苟能于阴阳上探求至理,便可入仲景之门也。”
“今与诸公约:病无论乎男女老幼,药无论乎平常奇异,价贵价廉,只求先生认得阴阳,用得恰当,则尽善矣。”
“吾愿天下医生,切切不可见头治头,见肿治肿,凡遇一症,务将阴阳虚实辨清,用药方不错误。”
总而言之,无论何病何症,先求阴阳至理,切不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以阴阳为纲统分万病,可以使医者执纲挈领,不在脏腑五行上追求,不被复杂的症状迷惑,不至陷入“见病医病”的粗浅地步。郑氏在书中屡次批评世医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流俗和一见什么病就用什么方,袭用“套方套药”的市习。他们不问阴阳,“不求至理”,一味在“五行生克上追求”,“逐经、逐脏、逐腑论之,旨多反悔,诚不若少之为愈也。”“方愈多而旨愈乱”,“是知其末而未知其本也”。他反复指出:
“仲景立法,只在这先天之元阴元阳上探取盛衰,不专在后天五行生克上追求。……开口即在这五行生克上论盛衰,是知其末而未知其本也。”
“历代以来,著作者数十余家,皆含糊不清,并未将阴、阳底蕴明明指出,一味在后天五行生克上论,铺张满纸,……宗旨不明,源头不澈,故知斯道之精者寡矣。”
“总之,病情变化,非一二端能尽,其实万变万化,不越阴阳两法。若欲逐经、逐脏、逐腑论之,旨多反悔,诚不若少之为愈也。”
“至于受病,浅深各有旨归。然分类以治之,未始不当,但方愈多而旨愈乱,若不再行推醒,拈出旨归,将来后学无从下手。当今之际,谁非见肿治肿,见胀消胀者哉。”
“但于阴阳攸分,全无定见,终不若握此阴阳法度,治之庶可无差。”
“学者切切不可一味见病治病,务要将内外病形,阴阳实据熟悉胸中,方不致误人性命。”
归纳以上论述,无不强调阴阳为纲的“至理”,其余“逐经、逐脏、逐腑论之”,“分类以治之”等皆属治标,“旨多反悔”,“方愈多而旨愈乱”,“诚不若少之为愈也”。
总而言之,郑钦安在辨证论治中,坚持突出阴阳这个总纲,不在诸病名目上寻枝叶,只在阴阳上求根本;不在脏腑五行上绕圈子,只求阴阳两纲之“至理”。套用一句《内经》的话说,就是“谨熟阴阳,无与众谋”,这在历代医家中确实独树一帜,诚如郑氏自述,“虽非万举万当,亦可为医林一助云尔。
2.阴阳两纲,各有实据
郑氏在《医理真传》自序中开宗明义,就强调阴阳辨证的地位和作用:“医学一途,不难于用药,而难于识症。亦不难于识症,而难于识阴阳。” 他认为,在诊病中“识阴阳”是最重要、也是最难的课题。全书通篇从阴阳角度来阐述医理,探求病因,据证立法用方。“然阴虚与阳虚,俱有相似处,学者每多不识,以致杀人。”既然阴阳难识,那就应该制定、掌握判别阴阳的标准,郑钦安称之为“阴阳实据”,“阴阳务求实据,不可一味见头治头,见咳治咳,总要探求阴阳盈缩机关与夫用药之从阴从阳变化法窍。”
那么怎样区分阴阳呢?“三阴与三阳,病形各殊,三阳不足之症,所现纯是阴色,为其阳不足,而阴有余也;三阴不足之症,所现全是阳色,为其阴不足,而阳有余也,此辨认阴虚、阳虚之切法也。” 这是区分阴阳的纲领,简单说来,阴证所现“纯是阴色”,郑氏经常又称为“阴象”、“寒形”;阳证所现“全是阳色”,郑氏又称为“火形”、“热象”。
他总结的辨认一切阳虚症法与一切阴虚症法,对阳虚证和阴虚证分别作了明确概括,提出辨认要点,他称之为“阴阳实据”,又称 “阴阳辨诀”或“阴虚阳虚秘诀”。这是他数十年临床经验所形成,也是对阴阳学说的丰富与充实。在郑氏学说中,这些是非常重要的理论概念,以后我们将经常提到之。
哪些是判断阳虚证的“阴色”、“阴象” 呢?在“辨认一切阳虚症法”中他指出:“阳虚病,其人必面色唇口青白无神,目暝倦卧,声低息短,少气懒言,身重畏寒。口吐清水,饮食无味,舌青滑;或黑润青白色,浅黄润滑色,满口津夜,不思水饮,即饮亦喜热汤,二便自利。脉浮空,细微无力,自汗肢冷,爪甲青,腹痛囊缩,种种病形,皆是阳虚的真面目,用药即当扶阳抑阴。” 应该指出,郑氏所谓阳虚,即指虚寒,也包括实寒。
哪些是判断阴虚证的“热象”、“火形” 呢?在“辨认一切阴虚症法”时说:“凡阴虚之人,阳气自然必盛。外虽现一切阴象,近似阳虚症,俱当以此法辨之,万无一失。阴虚病,其人必面目唇口红色,精神不倦,张目不眠,声音响亮,口臭气粗,身轻恶热,二便不利。口渴饮冷,舌苔干黄或黑黄,全无津液,芒刺满口,烦躁谵语;或潮热盗汗,干咳多痰,饮水不休,六脉长大有力,种种病形,皆是阴虚的真面目,用药即当益阴以破阳。” 两相对比,“阴色”、“阴象”与“热象”、“火形”,确如郑氏所说,“阴阳二症,判若眉列”。同样应该指出,郑氏所谓阴虚,即指虚热,也包括实热。
在《医理真传》“钦安用药金针”中他再一次明确:“予考究多年,用药有一点真机,与众不同。无论一切上中下诸病,不同男妇老幼,但见舌青,满口津液,脉息无神,其人安静,唇口淡白,口不渴,即渴而喜热饮,二便自利者,即外现大热,身疼头痛,目肿,口疮,一切诸症,一概不究,用药专在这先天立极真种子上治之,百发百中。若见舌苔干黄,津液枯槁,口渴饮冷,脉息有神,其人烦躁,即身冷如冰,一概不究,专在这先天立极之元阴上求之,百发百中。” 这就是郑氏所谓的“阴阳实据” 或称“阴阳辨诀”,亦即判断阴虚阳虚的“秘诀”。在《医理真传》卷二、卷三中,他还分别列举3l条阳虚病症,29条阴虚病症,采取问答形式,详加论证,“以便学者参究”。那么郑钦安是如何凭着“阴阳实据”来判分各种病症的阴阳两纲呢?下面举例证明之。
比如论眩晕,“眩晕一症,有上实下虚者,有上虚下实者,有清阳不升者,有浊阴上干者,有夹虚风者,有夹虚火者,有脏腑偏盛而致者,种种不一。括其旨归,总不出阴阳二字。……其人面白无神,饮食减少,二便自利,困倦欲卧,喜热畏冷,……脉浮无力而空,诸如此类,都属阳虚;……察其人精神不衰,舌黄喜冷,饮食易消,二便短少,……脉实有力而长,诸如此类,都属阴虚火旺上干所作。”
论吐血,“吐血一症,其要有三。有阳虚者,有阴虚者,有因外邪阻滞者。……凡阳虚吐血之人,言语无神,脉息无神,面色无神,气衰力竭,困倦喜卧,不思饮食,咳多清痰……阴虚吐血之人,言语有神,面色有神,脉息有神,吐虽多,不觉其病,咳多胶粘之痰……” 论眼科诸症,“目症有云七十二症,有云三百六十种,名目愈多,旨归即晦。今为之总其大纲,括以阴阳两字为主,余不足录。阳症两目红肿,羞明眵翳障雾,赤脉贯睛,目泪痛甚,小便短,大使结,喜冷饮是也。阴症两目微红,而不羞明,即红丝缕缕,翳雾障生而不觉痛甚,二便如常,喜饮热汤者是也。”
论发斑,阳证发斑,“其人口臭气粗,壮热饮冷,脉大而实,……” 阴证发斑,“其人懒言嗜卧,不渴不食,精神困倦,……”
总而言之,辨认任何病症,“总在考究阴阳实据为要。”“挈定阴阳实据治之,发无不中。”能做到这一点,用郑氏的话来说,“便可超人上乘,臻于神化”。
综合郑氏书中阴证的依据,约有以下13点:
1.少神或无神。
2.喜卧懒言,四肢困乏无力,或踡卧恶寒,两足常冷。
3.不耐劳烦,小劳则汗出。
4.咯痰清稀或呕吐清冷痰涎、清水或清涕自流。
5.语声低弱。
6.唇色青淡或青黑。
7.痛喜揉按。
8.满口津液,不思茶水,间有渴者,即饮也只喜热饮。
9.女子白带清淡而冷,不臭不黏。
10.饮食减少,喜食辛辣煎炒极热之品,冷物全然不受。
11.小便清长,大便通利。
12.面白舌淡,即苔色黄也定多润滑。
13.脉微或浮大而空。
扼要地说, 突出在一个“神”字,凡是“起居、动静、言语、脉息、面色,一切无神”,即是阳气虚衰的阴证。
郑钦安为什么要强调阴证
阴证之形成,当然最重要的是体质,或者说禀赋属素体阳虚者。此外,与饮食劳倦、房室不节有关。还有更不可忽视的一个因素便是医者不识阴阳,不分体质,对素体阳虚者既病之后滥用、误用、多用、久用寒凉滋腻,更伤其不足或虚衰之阳。尤其是对喉蛾、血证这样的病证,阳证固多,阴证亦复不少,而医者每多忽视阴证。
此外,郑氏几乎在每一病证之后,都要批评市医积习,这一积习便是不独 立思考,不思治病求本,见咳止咳,见痰化痰,见血投凉,又多用套路套方,如一见便秘即用大黄、当归、白芍、蜂蜜、麻仁、郁李仁,一见小便不利,便是木通、车前、滑石之类;更视峻药如虎,力图平淡稳当。小病犹可,大病则往往误人。由此追溯郑钦安的学术渊源,其理论实以《内经》为宗,其临床则“用仲景之法”,宗《内经》则在“洞明阴阳之理”,宗仲景则“功夫全在阴阳上打算”,因此他的真传就是:“认证只分阴阳”,“病情变化,非一端能尽,万变万化,不越阴阳两法”。阳证自有阳证治法,阴证则宜益火之源,或甘温扶阳,或破阴返阳,如此,则仲景之四逆、白通、理中诸方,自然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习用之方了。“予非专用姜附者也,只因病当服此。”这便是他的夫子自道。
证治举隅(原文节录)
1.喉蛾(扁桃体炎):喉蛾一证,有少阴君火为病者,或外挟风热,其证心烦,小便短赤,口渴引冷,挟风热则见发热、头痛,治当清热祛风,如导赤散、甘桔汤,重则黄连解毒汤。有脾胃积热,其人必过食厚味,多烦渴引冷,二便不利、口臭气粗,红肿疼痛等,法宜去积热,如大小承气汤之类;有怒动肝火,上攻于肺而致者,其人必胁痛,烦躁口苦,面青,法宜清肝,如丹栀逍遥散、大青饮之类。
因肾气不藏,君火弱不能制阴,阴气上僭,逆于咽喉而致者,其人口内肉色必含青黑色,或惨黄淡白色,痛亦不甚,人困无神,脉必浮空,法宜扶阳,如封髓丹、姜桂饮、白通等方,皆可令服。
近来市习,一见喉症,往往用吹喉散、冰硼散一派寒凉之品,阳证无妨,阴证有碍,认证贵明,须当仔细。
2.鼻衄:有由火旺而逼出,定有火形可征,如口渴饮冷、大小便不利之类,法宜清火攻下,如大小承气、犀角地黄汤、导赤散之类。
有由元阳久虚,不能镇纳僭上阴血,阴血外越,亦鼻血不止(不仅鼻血一端,如吐血、齿缝血、耳血、毛孔血、便血等),其人定无火形可征,二便自利,唇舌淡白,人困无神,法宜扶阳收纳,如潜阳、封髓、甘草干姜或加安桂、吴萸之类。
3.疮科:凡疮之生,无论发于何部,统以阴阳判之为准。
阳证其疮红肿痛甚,寒热往来,人多烦躁,喜冷恶热,大便坚实,小便短赤,饮食精神如常,脉息有力,声音响亮、疮溃多稠脓。
阴证皮色如常,漫肿微疼,疮溃多清水,流清脓,黄水、血水、豆汁水、辛臭水,其人言语、声音、脉息、起居动静,一切无神,口必不渴,或渴喜热饮,舌必青滑,大小便自利,其治或以桂枝汤加香附、麦芽、附子,或麻黄附子细辛汤;疮溃而脓不稠,用黄芪建中汤、附子理中汤。阴寒最盛者,可用回阳饮、白通汤或黄芪甜酒炖七孔猪蹄、羊肉生姜汤等。
4.痿躄:东垣、丹溪道《内经》“肺热叶焦,发为痿躄”,“治痿独取阳明”之旨,专主润燥泻火,但《内经》所论,当是肺热叶焦之由,起于阳明也。阳明为五脏六腑之海,生精生血,化气行水之源也,《内经》谓阳明虚则宗筋弛,明是中宫转输精气机关失职,精气不输于脏,则痿生。以此分处,则治痿独取阳明一语方成定案,即不能专以润燥泻火为准。即有邪火太甚,亦未见即成痿证,果系火邪为殃,数剂清凉,火灭而正气即复,何得一年半载而不愈。法宜大辛大甘以守中复阳,中宫得复,转输如常,则痿证可立瘳矣,如大剂甘草干姜汤、甘草附子汤、参附、芪附、归附、术附,皆可酌选。
治验选录
《医法圆通》所载治验无多,且都散见于原文中,从未见有人引用,因此如同浑金朴玉,阅之,弥觉可珍,爰选录四则,以飨读者:
予尝治一男子,腹大如鼓,按之中空,精神困倦,少气懒言,半载有余,予知为元气散漫也,即以大剂吴萸四逆汤治之,一、二剂而胀鼓顿失矣。
又治一男子,腹大如鼓,按之中实,坚如石块,大小累累,服破气行血之药,已经数月,予知为阴积于中,无阳以化之也,即以附子理中汤加桂、蔻、砂、半、丁香,一、二剂而腹实顿消。
一人病患咳嗽,发呕欲吐,头眩腹胀,小便不利,余意膀胱气机不降而返上,以五苓散倍桂,一剂小便通,而诸证立失。
予恒见中年老妇,每多两手膀痛而不能举,究其所病之由,多起于少年天癸至时,不知保养,洗衣浆裳,常用冷水,以至寒凉伤及经络,不即为害,迨至中年老时正气已衰,兼受一点寒邪引动,而痛斯作矣。予每以甘草干姜汤加鹿茸、桂尖、附子、葱、酒,治之多效。
对郑钦安的评价
郑钦安为清代独具风格的医家,享誉巴蜀,其认证用方,专在“阴阳”上下功夫,对阴证证治,颇多发挥,尤以善用干姜附子,单刀直入,拨乱反正著称,实医林一代怪杰。
郑钦安虽善用姜附,影响了几代人,但他并不专用姜附,也不是偏爱干姜附子,恶当归地黄,而是当用则用,其所论阴证特征,可供临床者参考,以备一格。
他批评的市习,一见什么病,就用什么病的套方套药,而不问阴阳,不辨证侯,这样的毛病,是医生的通病,我有时也难免不自觉地蹈此覆辙,是应当引以为戒的。
他的代表作《医法圆通》,是为补偏救弊而设,他强调阴证,是因为人们往往忽视阴证的缘故。但综观全书,他之持论并不偏颇,这是其可贵之处,也是他区别于明清贵阳*阴论医家的地方。
至其用方多是举例,言其大概而已,读者但师其意可也,不可拘泥
认病捷要诀
发热类
发热而身疼者,外感也(自汗桂枝汤,无汗麻黄汤)。
发热而身不疼,饱闷吞酸者,内伤于食也(平胃散加消食行气之药)。
发热身疼,不恶寒,舌黄而饮冷者,热伤于里也(白虎汤加桂枝、干葛)。
发热身疼,恶寒,口不渴者,邪入少阴也(麻黄附子细辛汤)。
素禀不足,无故身大热,舌青欲饮极热者,元阳外越也,亦有口不渴者,皆同(吴萸四逆汤)。
小儿发热,气粗口热者,表里俱病,内有热也(人参败毒散加芩、连、栀子)。
发热出气微温,而口不热,小便清长,大便不实,素有疾者,元气不固也(理中汤、六君子汤类)。
疟疾寒热往来而有定候者,真疟也。一日一发而在上半日者,邪在三阳为病也(宜小柴胡加桂、葛)。一日一发而在下半日者,邪在三阴为病也(宜理中汤加柴、桂)。
二日一发者,病深一层也(按寒热轻重治之)。
单热无寒,渴饮冷不休者,病在阳明也(宜白虎汤)。
单寒无热,欲饮热者,病在太阴也(宜理中汤)。
饱闷不舒,而发寒热者,食疟也(平胃散加查曲、柴胡)。
先吐清水,而后发寒热,欲饮极热汤者,脾阳外越,似疟而实非疟也(宜吴萸四逆汤)。
鼓胀单腹胀而四肢不胀,舌青欲饮热者,阴邪伏于中而闭塞清道也(宜理中汤、或吴萸四逆汤)。
单四肢胀,而腹不胀者,脾阳不固,发散于四末也(宜理中汤加西砂)。
有周身鼓胀,不渴不欲食者,元气涣散也(宜收纳,切忌消肿,如理中、回阳之类)。
有胀而皮色如血者,阴乘于上而作也(宜补阳以消阴,如阳旦汤、潜阳丹)。
有胀而皮色如水晶,内无他病者,水气散于皮肤也(宜五皮饮)。
胀病亦多,握定阴、阳辨诀治之,决然不错。
积聚腹中有块,无拘左右,痛而始有形,不痛而即无形者,瘕症也(宜活血行气,如当归补血汤,加桂、麦芽)。
不痛而亦有形,按之不移者,疒征病也(宜三物厚朴七气汤),有嗳腐,大便极臭,而腹中有块者,宿食积聚也(平胃散加大黄,莪术)。
有痰涎不止,腹中累累觉痛,作水声者,痰湿积聚也(宜桂苓术甘汤、理中汤加砂、半)。
有小腹硬满,小便不利者,血积聚于下焦也(宜五苓加桃仁、红花)。
总之喜揉按者,阴之积聚,由于阳不化阴也(宜温解)。
手不可近者,阳之积聚。由于气不活而血壅甚也(宜攻破)。
治积聚亦不出阴、阳两法。
痰饮痰饮者,水湿之别名也。脾无湿不生痰,水道清则饮不作。痰清而不胶者,胃阳不足以行水也(宜温中、理中汤)。
痰黄而胶,喜生冷者,火旺而津枯也(宜鸡子黄连汤)。
痰白、痰青、痰咸,皆由于阳不足(宜温、宜补)。
痰臭、痰吐如丝不断,痰结如砂石者,皆由于阴亏火旺(宜五味子汤养血汤)。
《金匮》列五饮之名,亦当熟看。
咳嗽
咳而兼发热身疼者,外感也(小青龙、麻黄汤之类)。
咳而不发热身痛,饱闷嗳腐臭者,饮食为病也,亦间有发热者(宜平胃散加麦、曲)。
咳而身大热,喜极热汤,唇舌青白者,元阳外越,阴气上干清道也(宜吴萸四逆汤)。
咳而身如瓮中,欲饮热者,肺为寒痰闭塞也(宜苓桂术甘汤加细辛、干姜、五味子)。
咳而口干喜冷饮,二便不利者,肺为火逼也(宜泻白散中加苏叶、桅子)。
干咳而无痰者,肺燥血虚也(宜补血汤合黑姜甘草汤,加五味子)。
咳而痰水如泉涌者,脾阳不运也(宜理中加砂、半、吴萸、茯苓)。
咳症虽多,总以阴、阳两法辨之即可。
喘喘而发热、身疼者,寒邪闭塞肺窍也(宜麻黄汤倍麻)。
喘而不发热、身疼,舌青、二便自利者,元气上腾也(宜潜阳丹)。
喘而身大热,面赤如硃,口不渴,唇、舌青、白者,元阳外越也(宜吴萸四逆汤)。
呕吐
呕吐水谷,尚欲饮冷者,热隔于中也(宜黄连生姜汤)。
呕吐而欲饮极热者,寒隔于中也(宜理中加吴萸)。
呕吐身热头痛者,挟外感也(宜桂枝汤倍生姜、加吴萸)。
呕吐身大热而无外感,尚欲饮热者,脾阳外越也(宜附子理中加吴萸)。
凡吐症发热者多,因吐气机向外,故身亦发热,以身不痛为据。
霍乱腹痛吐、泻交加,而欲饮水者,热隔于中,阻其阴、阳交通之机也(宜五苓加炒枝)。
吐、泻交加而欲饮热者,寒隔于中,阻其阴、阳交通之机也(宜理中汤)。
呃逆呃逆来饮水即止者,胃火上冲也(宜大承气汤主之)。
呃逆来而欲极热饮者,阴邪上干清道也(宜吴萸四逆汤)。
痢症
痢症不拘赤、白,舌黄、脉有神者,燥热为病也(宜大黄木香汤)。
痢症红、白,脉无神而口不渴者,下焦阳衰,不能化下焦之精血也(宜附子理中加小茴、安桂)。
痢症红、白,身大热而渴饮极热,或不渴而舌青滑者,元阳外越,而内无阳以化肠胃中之精血也(宜吴萸四逆汤)。
若大热、舌黄,饮冷不休,日数十次者,胃热极也(宜白虎汤加柴、葛)。
痢疾初起,发热身疼脉浮者,外感也(宜人参败毒散)。
头痛
头痛如裂,身无他苦,舌青、不渴,或身大热,或脉劲者,此皆元阳外越,暴脱之候,切忌发散,法宜收纳(宜四逆汤,或潜阳丹)。
头痛、身热、颈、背强痛者,风寒袭于太阳也(宜桂枝汤)。
六经各有头痛,须按法治之,此不过明其危险者。
耳、目、口、鼻、唇、齿、喉各部肿痛
或发热,或不发热,脉息有神,舌黄、饮冷,二便短赤,精神饮食一切不衰者,气有馀之症也(宜清凉、升解、攻下,如小柴胡、甘桔、白虎、凉膈、导赤之类)。各部肿痛,或发热,或不发热,脉息无神,脉浮大而空,或坚劲如石,唇、口、舌青白,津液满口,喜极热汤,二便自利,间有小便赤者,此皆为气不足之症,虽现肿痛火形,皆为阴盛逼阳之的候。市医往往称为阴虚火旺,而用滋阴降火之药者极多,试问有阴虚火旺,而反见津液满口,唇、舌青滑,脉息无神,二便自利者乎?吾愿天下医生,切切不可见头治头,见肿治肿,凡遇一症,务将阴、阳、虚、实辨清,用药方不错误。
心痛
心中气痛,面青、肢冷、舌滑、不渴者,寒邪直犯于心君,由君火衰极也(宜四逆汤)。
心中气痛,面赤、舌黄、欲饮冷者,热邪犯于心包也(宜桅子大黄汤)。
胸、腹、胁、背、腰、肘、胯、膝,痛、肿各部肿与痛,而不喜手按者,或发热,或不发热,恶寒喜热,舌黄、便赤、脉息有神,乃为气血壅滞,皆有馀之候(宜活血、行气清凉之品)。
各部或肿或痛,而喜手按者,或发热,或不发热,舌青喜热饮,二便清长,脉息无神,人困极者,乃阳衰不能运行,皆为不足之候(宜温中、行气之品)。
二便病
二便不利,腹胀、烦躁、舌黄、饮冷,脉息有神者,乃阳邪闭结也(宜清凉分利、攻下之品)。
二便不利,腹不满,人安静,口不渴,喜卧,脉息无神,舌青滑者,阴邪闭于下,由阳不足,不能化阴也(宜温补、回阳之品)。
辨认脉法
气有馀:所现浮、洪、长、大、实、数、紧之类。(倘病现阴色不合脉,舍脉从病)。
气不足:所现沉、迟、细、微、虚、短、涩之类(倘病现阳色不合脉,舍脉从病)。
辨认诸症法气有馀:所现脉息、声音、面色、饮食、起居,一切有神。
气不足:所现脉息、声音、面色、饮食、起居,一切无神。
辨认疮法气有馀:所现红肿、高凸、痛甚、烦躁,人有神者,痈也。
气不足:所现皮色如常(慢)〔漫〕肿,不痛,人无神者,疽也。
辨认痘法气有馀:所现痘色紫红,或夹斑疹,顶焦、唇红、便闭之类。
气不足:所现痘疮灰、陷、平塌、寒战、唇口青白、便利之类。
辨认目疾法气有馀:所现红肿、痛胀、眵翳、障雾、赤脉、泪多、烦躁之类。
气不足:所现痛胀不甚,翳雾障膜虽多,不觉大苦之类。
辨色法气有馀:所现色紫红,口唇如硃,烦躁不宁。色不合病,舍色从病。
气不足:所现色滞暗,青白无神,唇口嘿青。病不合色,卒闭须知。
辨舌法气有馀:所现舌黄、干白、紫红、黑黄、纯干黑,烦躁,饮冷。
气不足:所现舌青滑,润黄、黑润、干黑色、或青中带黄,或黄中带白,黑而润,津液满口,其人安静,而喜热饮之类。
辨口气气有馀:所现气粗,气出蒸手,出言厉壮之类。
气不足:所现气微、气短、气冷,出言微细之类。
辨口流涎水气有馀:所现流涎不止,口热,思水饮者,胃火也。
气不足:所现流涎不止,口冷,思热汤者,胃寒也。
辨二便气有馀:所现尿短赤、黄、红、粪鞕、羊矢、极臭、极黄之类。
气不足:所现尿清长,间有黄者,粪溏、色白、色青之类。
辨皮毛肌肤气有馀:所现皮干枯、皮粗、毛干枯、肌肤燥痒之类。
气不足:所现皮肉光润、毛泽,肌肤虽瘦,无燥痒之形。
辨饮食气有馀:所现食多易消,善饥,喜饮汤水。
气不足:所现食少难消,反饱,喜硬食物。
辨起居性情气有馀:所现身轻,喜动游,怒骂,喜笑、狂叫之类。
气不足:所现身重,嗜卧,不言不语,愁闷忧思之类。
辨认一切阳虚证法
凡阳虚之人,阴气自然必盛(阴气二字,指水旺,水即血也。血盛则气衰,此阳虚之所由来也)。外虽现一切火症(此火名虚火,与实火有别。实火本客气入阳经,抑郁所致。虚火即阴气上僭,阴指水,气即水中先天之阳,故曰虚火。水气以下流为顺,上行为逆,实由君火太弱,不能镇纳,以致上僭而为病),近似实火,俱当以此法辨之,万无一失。阳虚病,其人必面色唇口青白无神,目瞑倦卧,声低息短,少气懒言,身重畏寒,口吐清水,饮食无味,舌青滑,或黑润青白色,淡黄润滑色,满口津液,不思水饮,即饮亦喜热汤,二便自利,脉浮空,细微无力,自汗肢冷,爪甲青,腹痛囊缩,种种病形,皆是阳虚的真面目,用药即当扶阳抑阴(扶阳二字,包括上中下,如桂枝、参、芪,扶上之阳;姜、蔻、西砂,扶中之阳;天雄、附子、硫黄,扶下之阳)。
然又有近似实火处,又当指陈。阳虚症,有面赤如硃而似实火者(元阳外越也,定有以上病情可凭),有脉极大劲如石者(元阳暴脱也,定有以上病情可凭),有身大热者(此条有三:一者元阳外越,身必不痛不渴,无外感可凭;一者产妇血骤虚,阳无所附;一者吐血伤阴,元气无依,吐则气机发外,元气亦因而发外也),有满口齿缝流血者(阳气虚不能统血,血盛故外越也),有气喘促、咳嗽痰涌者(肺为清虚之脏,着不得一毫阴气,今心肺之阳不足,故不能制僭上之阴气也。阴气指肾水肾火,此条言内伤),有大、小便不利者(阳不足以化阴也,定有以上病情可凭)。此处略具一二,再玩阳虚门问答便知。
【阐释】郑氏在本书序首即说:“医学一途,不难于用药,而难于识症,亦不难于识症,而难于识阴阳。”又说:“陈修园医书一十三种,酌古准今,论深注浅,颇得仲景之微,亦且明透。其中分阴分阳之实据,用药活泼之机关,间有略而未详者。”因此他才写作这《医理真传》、《医法圆通》两部著作。于“阳虚阴虚病情实据,用方用法活泼圆通之妙,详言数十条,以明仲景立法垂方之苦心,亦足以补修园先生之未逮。”所以他辨认一切阴虚阳虚症法,是积累前人成果,更参以自己临床数十年之经验所形成,颇为全面切当,而便于应用。本段所举阳虚病情,笔者多年临床考验,确信其真。凡有这类病情的几种,即用扶阳抑阴之药加减配伍施治,都能应手取效。凡没有这些病情可凭的火症,都是实火。但又有近似实火的阳虚症,如郑氏所举的面赤如硃等几种,外虽现一切火象,却不可误认为实火,必须细心辨认。只要有所举阳虚病情可凭,仍当用扶阳抑阴之药施治。
郑氏谓:天雄、附子、硫黄扶下之阳,是有特点的。李时珍《本草纲目》谓乌、附、天雄皆是补下焦命门阳虚之药,以其皆同种而异名,同具辛、热气味而有毒,须制熟始可用,确为治下焦阳虚的要药。至硫黄亦大热纯阳,能补命门真火不足,龙绘堂《蠢子医》并谓:“硫黄原是火之精,一切湿热它能清。”但因其味酸有毒,一般少用以内服,惟张钖纯善用之,其所著《医学衷中参西录》云:“十馀年间,用生硫黄治愈沉寒痼冷之病不胜计。盖硫黄原无毒,其毒即其热也,使少服不会觉热,即于人分毫无损,故不用制熟即可服,更可常服也。且自古论硫黄者,莫不谓其功胜桂、附,惟径用生者系愚之创见,而实由自家徐徐尝验,确知其功效甚奇,又甚稳妥,然后敢以之治病。
今邑中日服生硫黄者数百人,莫不饮食加多,身体强壮,皆愚为之引导也。”笔者亦常用硫黄为人治病,凡命门火衰,沉寒痼冷之症,用之特效,惟不用生者,需制熟而后用于汤药或丸药。其法以萝卜剜空,入硫黄在内,合定,放锅内煮二小时,去其臭气;或用豆腐同煮二小时亦可。患者刘××,食不下,饮水都吐,经检查为贲门癌,必须手术切除。笔者诊断为哽噎病,阳虚症状明显,命门火衰,即用附子理中汤加味,入硫黄20 克至 30 克,服药三月而全愈,今已五年未复发,足证硫黄功用,尚可推广。
至于郑氏提到满口齿缝流血,系阳虚不能统血,血盛因而外越,亦属确见。笔者常本“齿属肾”之义,用四逆汤加上桂以治此等症候,而取得显著效果。
有气喘促、咳嗽痰涌者,郑氏指为心肺之阳不足,故不能制僭上之肾水肾火,确属经验有得之言。笔者对治此种病症,只要所吐系白泡沫痰或涎痰,略带咸味,气喘促,恶寒,投以附子理中汤加砂仁,无不应手辄效。
至大便不利,有如羊矢,一般都认为火大,郑氏指出有阳不化阴,亦即阴结。笔者师其意,而用附子理中汤合半硫丸加肉苁蓉、麻仁、杏仁取效。硫黄性大热,能补命门真火,推动阳气以疏利大肠,又佐半夏之降浊。故半硫丸向为治阴结之良剂。
辨认一切阴虚证法
凡阴虚之人,阳气自然必盛(阳气二字,指火旺。火旺则水亏,此阴虚之所由来也)。外虽现一切阴象,近似阳虚症,俱当以此法辨之,万无一失。阴虚病,其人必面目唇口红色,精神不倦,张目不眠,声音响亮,口臭气粗,身轻恶热,二便不利,口渴饮冷,舌苔干黄或黑黄,全无津液,芒刺满口,烦躁讠严语,或潮热盗汗,干咳无痰,饮水不休,六脉长大有力,种种病形,皆是阴虚的真面目,用药即当益阴以破阳(益阴二字,包括六阴在内,照上气血盛衰篇,论气有馀便是火一段,存阴、救阴、化阴、育阴诸方俱备,仔细揣摩,便知阴虚之道也)。
然亦有近似阳虚者,历指数端。阴虚症,有脉伏不见,或细如丝,而若阳虚极者(热极则脉伏也,定有以上病形可凭),有四肢冷如冰,而若阳绝者(邪热内伏,而阳气不达于四末也,定有以上病情可凭),有忽然吐泻,大汗如阳脱者(此热伏于中,逼出吐泻也,定有以上病形可凭),有欲言不能,而若气夺者(热痰上升蔽壅也,定有以上病情可凭)。此处不过具其一二,余于阴虚证作有问答数十条,反复推明,细玩便知。
按阴虚症皆缘火旺(火即气),火盛则伤血,此千古不易之理。后贤专以火立论,而阴虚症之真面目尽掩矣。仲景存阴、化阴、育阴、救阴之法俱废,无人识矣,今特证之。
【阐释】阴虚之人,由于气有馀,则火旺,故多水亏血衰,其所现病情,多与阳虚相反。阳虚之人,由于气不足不能统血,血行郁滞缓慢,体温常偏低。阴虚之人,水亏火旺,故体温常偏高而多有各种发热现象。临症凡见有所举阴虚病情的,用药即当益阴以抑阳。外虽现阴象,貌似阳虚,如郑氏所举的几种情况,只要有阴虚的各种病情,仍当按阴虚施治。
这两节提出阳虚阴虚辨证纲要,以后第二卷、第三卷各有数十条问答,详加论证,反复推明,最切实用。
钦安用药金针
余考究多年,用药有一点真机,与众不同。无论一切上、中、下部诸病,不问男、妇、老、幼,但见舌青,满口津液,脉息无神,其人安静,唇口淡白,口不渴,即渴而喜热饮,二便自利者,即外现大热、身疼、头痛、目肿、口疮,一切诸症,一概不究,用药专在这先天立极真种子上治之,百发百中。若见舌苔干黄,津液枯搞,口渴饮冷,脉息有神,其人烦躁,即身冷如冰,一概不究,专在这先天立极之元阴上求之,百发百中。后列二图,学者细心参究。
寒邪外入图
今以一圈白色,喻人身一团正气,黑色喻外入之寒邪。邪犯皮肤第一层,乃太阳所主,病现头项腰背疼痛,发热恶寒,邪既入于皮肤,如盗贼之入墙垣也。看其何处空虚有隙,便得而乘之,故不必拘定一日二日之说,或入于手足之阳明,或入于手足之少阳,或入于手足之太阴,或入于手足之少阴,或入于手足之厥阴。仲景以太阳一经,包括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论传经,是六步流行之定理,论圆通,是六步之化机,仲景恐人不知贼之去向,故标出六经提纲病情,与夫误汗、误吐、误下、当汗不汗、当下不下、当吐不吐、用药失宜、变逆匡救之道,俱在一百一十三方之中,学者务宜留心,不必执定伤寒邪入如是,须知六客亦如是也。
更要明得外邪入内,闭束皮毛气机,遏郁而为身热疼痛,故发汗散邪,为治外邪初入第一要着。苟外邪从阳经而入内,寒邪亦化为热邪,热甚则伤阴,轻浅者,仲景有人参白虎、小柴胡之类以存阴,最重者,仲景有大、小承气之类以救阴。苟外邪从阴经而入内,阴寒混为一家,阴盛则阳衰,轻浅者,仲景有大、小建中、理中之类以扶阳,最重者,仲景有四逆、白通之类以回阳。余谓此即仲景治外邪入内之子午针也。
寒邪内生图
今以一圈白色,喻人身一团正气。正气旺者,外寒不入,内寒不生。夫内寒之生,由于内之正气不足,正气不足一分,身内之阴寒便生一分。故经云:气不足便是寒。究不足之原,因房劳过度者,则损肾阳;因饮食不节者,则损脾阳;因用心过度者,则损心阳。阳者气也,阳气损于何处,阴寒便生于何处,积阴日久,元阳便为阴所灭也。在上者,仲景用桂枝以扶心阳;在中者,仲景用建中、理中以扶脾阳;在下者,仲景用四逆、白通以救肾阳。阳虚日久,不能化生真阴,阴液日亏,积之久久,血枯而虚阳又炽,反为客邪,此真可谓阴虚也,法宜甘寒养阴,切切不可妄用苦寒,故仲景有炙甘草汤、桂枝龙骨牡蛎汤、甘草黑姜汤之法,从阳以引阴,滋阴、化阴。余谓此即仲景治内伤之子午针也。
诸书称痨字从火,皆是从损阳一语悟出也,惜乎解理未畅,后学无从下手,遂使由痨症而毙者多多矣。学者务要明得损阳而阴象症形足征者,照上卷阳虚门法治之。损阳不能化阴,阴液枯竭,肌肤枯搞,神气短少,吐痰胶粘,有火形可验者,照仲景炙甘草、龙骨黑姜汤之法治之,阴虚门方,亦可择取。又要识得外邪从阳经入内,以致热伤血者,亦可谓阴虚,若此而论者,是谓之真阴虚。从外而致者,苦寒、清凉、升解俱可治之,若此论者,只宜甘温微寒,从阳养阴以调之,内外之法,至此详矣。余于上卷将阳虚阴虚症形实据列出,乃辨症认症之子午针也;辛甘化阳,苦甘化阴,乃用药之子午针也;气有余便是火,气不足便是寒,乃犹是一元中之子午针也。学者务宜潜心默会,期于明白了然,幸甚幸甚。
【阐释】本节是全书最后一段,标题为钦安用药金针。自谓考究多年,用药有一点真机,与众不同,可说是郑氏用药独特性的总结。主要有几点。
一、只要具备阳虚症状,即外现诸种火形,大热肿痛,亦当用阳药;只要具备阴虚症状,即外现寒形,身冷如冰,亦当用阴药,都是百发百中。
二、外邪入内,必先侵及太阳所主之皮肤,故发汗散邪为第一要着。若外邪从阳经入内,则必化热伤阴,轻浅者用人参白虎、小柴胡之类以存阴,深重者用大、小承气之类以救阴。若外邪从阴经入内,阴寒混合必伤阳,轻浅者用大、小建中以扶阳,深重者用四逆、白通之类以回阳。
三、寒邪内生,源于正气不足,用心过度者损心阳,宜桂枝汤;饮食不慎者损脾阳,宜建中、理中汤;房劳过度者损肾阳,宜四逆、白通汤。四、阳虚日久,不能化生真阴者,不可妄用苦寒,只宜甘寒及甘温微寒养阴,从阳以引阴、滋阴、化阴,用炙甘草汤、桂枝龙牡汤、甘草黑姜汤类以治之。痨症亦多属此类,不能纯用阴药。只有外邪从阳经入内以致热伤血之阴虚,始可治以苦寒、清凉、升解之剂。五、辛甘化阳,苦甘化阴,乃用药之总则。明白切实,精妙圆通,真是用药金针,深堪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