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魔的指南》:孤独、迷茫并非今天才有,历代哲学家们都在研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丧”文化在年轻人中特别流行,“佛系”“葛优躺”“人间不值得”也成了大家自我调侃的网络用语。如果溯源这一现象背后的深层原因,不难发现,经济前所未有的高速发展才是根本原因。

和过去不同,当下社会,只要努力工作,每个人都能获取一份不错的薪水;然而直播、Vlog等职业的出现,让很多人看到了新的可能——门槛低、收入高。不少人纷纷未经思考就扎了进去,结果挫折连连。而新的消费观念则不断刺激人们及时行乐,钱花了才是自己的。

长此以往,人们的信念感和价值感缺失,孤独、迷茫、抑郁也成了常态。

其实,这些问题并非今天才有,历史上任何一个国家和社会发生巨变时,人们多少都会出现这些情绪。

《着魔的指南》是罗马尼亚哲学家埃米尔·齐奥朗于1943年完成的作品。彼时,罗马尼亚刚刚经历从高度政治集权的华沙体系下独立出来。在此之前,更是经历了近百年的侵略、瓜分、异族统治之苦,人们活在迷茫与痛苦的困境中。不少知识分子选择出走西方,齐奥朗也是其一。

这部作品讲述了齐奥朗游历欧洲,特别是南欧和巴尔干(罗马尼亚位于该岛南部)的见闻,以及对西方文明和宗教的随想。他以散文诗的形式赞美秀丽山河的同时,也深刻揭示了西方传统文化和文明衰落的困境,对祖国悲惨遭遇的不公充满愤懑。

在这本书中,齐奥朗以悲悯之心告诫人们以平和之心面对当下生活中的种种困境,警醒我们不要屈服于孤独、迷茫等消沉的精神中。

01.出走西方的哲学家齐奥朗,踽踽独行的思想者

1911年,齐奥朗(Emil Cioran)出生于罗马尼亚西北部的特兰西瓦尼亚地区一个东正教家庭。17岁时进入布加勒斯特大学攻读哲学,最早接触了康德、叔本华、尼采等人的作品。此后5年,齐奥朗一直在柏林潜心研究宏大的哲学体系。1939年移居法国。

尽管后世人们称他为“法国的尼采”,但齐奥朗显然并不买账。《诞生的灾厄》中齐奥朗写道,他停止阅读尼采,是因为他发现尼采“太幼稚”,“不是一位哲学家”。他强烈否认自己是追随尼采的哲学轨迹,只承认尼采的写作方式对他产生了影响。

齐奥朗的写作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20世纪30年代初至40年代中期,以罗马尼亚语写作;以及1947年至1995年逝世前用法语写作。

齐奥朗的一生,历经了两次世界大战,亲身参与了欧洲这两场浩劫。

他青年时期在德国生活和学习,自然而然产生了亲纳粹的唯生命论思想,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荒谬,进而猛烈地自我批判。

后来他在自己第一部法语作品《解体概要》中写道:“我跟那些神秘论者混再久也无济於事,在内心深处,我从来便是站在魔鬼一边的:可因为无法跟他的威力媲美,於是我至少尽力通过自己的无礼、尖酸、专横与任性来使自己无愧於他。”

齐奥朗是极度冷静、理智,甚至是像他说的“专横”的一位哲学家。1947年左右,他选择放弃母语而以法语写作,以示彻底与过去决裂。

战争之苦、民族之殇,与故国决裂的齐奥朗内心的孤独与煎熬可想而知。但这也让他的写作视野更变得更加宽广。

《着魔的指南》中,他直面自己的病态及身心由内而外的腐坏,尽力呐喊唤醒世人放弃对上帝的狂热,唯有建立起民族自豪感,才能真正的安稳、自由。

齐奥朗是一位真正的世界性的哲学家,他的文字皆是对世人的悲悯。

诺尔曼·马内阿评价他:他是一位杰出的反叛者,也是一位独具怀疑精神的厌世者,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们在人类存在的虚无当中惊醒过来。

02. 批判康德、尼采,哲学家中的背离者

齐奥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对人世磨难与苦痛,有极为敏锐深刻、极端清醒的观察体认。

他怀疑一切,“我每天都进入我的怀疑,就像其他人进入办公室。”这常常扰得他失眠,迫使他在独自在深夜思考。幸而有写作作为发泄出口,“假如没有写作本领,我不知道我会成为什么。”也许像他说的,会选择早早死去。

他研究,却不把自己局限于哲学之中:“我背弃哲学,是在发现康德身上找不出任何一种人性的弱点,听不出一丝真正的哀伤以后;

康德如此,所有的哲学家也都如此……哲学——这种没有人情味的焦虑,这座贫血概念搭建的避难所——正是人们逃避生命那蚀人的繁茂所使用的方法。

几乎所有哲学家最后都落得善终:这便是对哲学最为不利的一条证据。

就是苏格拉底的结局也没有什么悲剧性:那不过是一场误会,是一位教育家的死——若说尼采是疯了,他也只是作为一位诗人和通灵者疯的:他所赎回的是他的战栗,不是他的思考。”

尼采在疯癫中忍耐了十一年,荷尔德林四十年。这句话尽显齐奥朗对德国哲学家的反讽。此外,普鲁斯特、陀思妥耶夫斯基、博尔赫斯都没能逃过他的批判。

很多人将齐奥朗视为一位格言大师,也有人称他为虚无主义者,齐奥朗对此表示不屑一顾。“我纠缠于虚空,但不能说我就是虚无主义者。”

我想,这大概与他的写作风格有关。他的文章不讲究逻辑,而是反系统的碎片化叙事,他有自己独特的构思,能够从多个层面切入问题、引出思考与自己的见解。

他杜绝标签,也厌恶荣誉,认为那“无非是极肤浅的东西或许都可以冒充为最高深莫测的思想”的一场表演,毫无价值。他拒绝外界对他的褒奖,里瓦罗尔奖是他一生唯一接受的奖项。

3.百年后的今天,我们为什么还要读齐奥朗

齐奥朗的痛苦来自于看透世界后的极端清醒,而今天的年轻人迷茫、抑郁更多的是对未知世界看不清。齐奥朗的作品如同一个个“流血的伤口”,虽然没有治愈功能,却能帮助我们戳穿生活的真相,帮助我们看清世界和自己。

1)孤独

直到1995年离开人世,齐奥朗一直住在巴黎,做着翻译等文字工作,清贫但自得其乐。据说,他曾有过情人,但拒绝有子嗣。

他的一生几乎都在孤独写作中度过,“孤独不是教你踽踽独行,而是教你成为一个独特的达人。”

齐奥朗无疑是一位天生的写作者,1934年发表且获奖的处女作《在绝望之巅》就已经表露了写作才能。书籍是他少年时代开始失眠就伴随他的良药,后来成为他表达自我思想、安慰自我灵魂、支撑他活下去的全部。

对于齐奥朗来说,孤独从来都不可怕,反而更有助于他不被外界打扰地思考。

2)迷茫

齐奥朗并非一生都对自己如此苛刻。从中学起,他就常常失眠,陪伴他的除了哲学书,还有学校附近的一家妓院。齐奥朗常常去那里消磨时间。

后来离开故乡去柏林求学,与奉行极端民族主义的罗马尼亚铁卫团过从甚密,支持纳粹。当意识到自己的荒谬之后,迅速与纳粹划清界限,并毫不留情地批判自己,并定居法国,逃离故乡。

而同时,他又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目睹自己日夜思念的祖国和民族的悲惨遭遇。在这些遭遇下,他如何不心生迷茫?

唯一直撑他的是哲学。他用哲学的思维看世界、批判宗教与世俗,又反思哲学本身。他时刻保持清醒,不被外物左右。

3)焦虑

“既没有愁苦到足以成为诗人,又没有冷漠到像个哲学家。”齐奥朗的这句话,其实是大多数人的真实写照。而当代人的焦虑,很多是源于自己的能力(也许是一时的,也许是永久的)追不上期望,而又不甘心安于现状。

齐奥朗清醒地感到虚无,对此疑惑却又无能为力。在无意义的世界里无意义地活着,做一个没有意义的废人,也许正是大多数人的宿命。这一点,用李诞的话说就是“人间不值得”。

其实早在古雅典文明死去时,西方就已经出现民族性的失落情绪。自此之后的历代哲学家也都在积极寻找解药。

后来有人选择相信上帝,也有人如齐奥朗一般,杜绝虚幻,坚定地相信真理。他们认为,“找不到有效的解药,我们就换一种,因为我们既不相信自己寻找的安宁,也不相信自己追求的快乐。”

另一位哲学家查尔斯·泰勒提出,现代人最典型的困境便是“生活缺少方向感,丧失意义感”。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的成长环境比之前更加宽松,个人意志也充分被接纳。但习惯了群体生活和标准答案的我们,一旦进入到单打独斗的社会中时,就会产生“我是谁,怎么做是对的”的迷茫感。不要担心,这也是人类千百年来哲学家们疑惑的地方,也许,从这些书里能够找到一些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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