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廉史巧断无头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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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临江府峡江县的柏茂,是个书手(以替官府或私人代写文告、诉状等为生的人),平日里饭可以少吃,酒不可不喝,醉了就大呼小叫,或翻着白眼,横倒竖卧,人人都称他是酒鬼。
柏茂的老婆蓝氏,为人懒散而又邋遢。二人生有一个女儿,名叫爱姐。
这爱姐长得容貌娇媚,只是受爹娘连累,人都道他是酒鬼的女儿,不来说亲,迁延日久,不觉早已十八岁了。
爱姐有个表兄叫徐铭,是个财主,二十六七岁年纪,人长得不赖,家中虽有妻妾,却极是好色。
这天上午,徐铭因为要告两个租户,来请舅父柏茂写诉状,却逢柏茂已出门去了,而舅妈蓝氏还在楼上睡懒觉。表妹爱姐便上前招呼他。
徐铭见爱姐长得花容月貌,色心顿起,就天天找借口上门,对她各种撩拨诱惑。爱姐经不住他的诱惑,就跟她有了苟且之事。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两人经常厮混在一起。过了些日子,这事被蓝氏发现了,蓝氏大怒,要打爱姐,并且嚷嚷要把二人的丑事告知柏茂。
徐铭知道蓝氏贪财,就施以小恩小惠把蓝氏给摆平了。
此后,蓝氏不仅不再责怪女儿,反在二人行苟且之事时,帮他们把门望风。
如此过去了大半年,一天,柏茂兴冲冲回到家里,告知蓝氏和爱姐,说已经帮女儿物色好一个姓简的男子。那人也是个书手,人称简小官。这简小官刚刚死了老婆,爱姐嫁给他充作填房正合适。
爱姐听后大惊,一来她跟表哥徐铭厮缠日久,早已对他心有所属,二来那时代男人把贞操看得特重,自己早已破身,如果与简小官成婚,新婚之夜发现自己不是处女之身可怎么办?
第二日上午,徐铭又来找爱姐厮混,爱姐着急把父亲将她许配他人之事告诉徐铭,要他想个妥善的处理办法。
这徐铭为了跟爱姐长久苟合下去,抓耳挠腮一番,还真想出了一个李代桃僵之计来。
话说爱姐奉父命嫁到简小官家里,洞房花烛之夜,简小官自然要和她同房,爱姐就编造正好来例假的借口加以推脱,暂且把事情遮掩过去。
第二日,新婚的两口子要“回门”拜谢女方父母,爱姐找借口让简小官带了家里唯一的佣人前去,独自一人留在了简小官家里。
这天傍晚,徐铭安排家里的男佣徐豹挑着一担食盒,和一个叫王靓娘的奶妈一同来到简小官家里。爱姐依照先前与徐铭商议的“妙计”,留二人在家用餐。
用餐期间,爱姐不停劝酒,把王靓娘灌了个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这时徐豹赶紧让爱姐和王靓娘互换了衣服,然后用刀把王靓娘的头给切下装进食盒里,挑着食盒,带着爱姐匆匆躲去了徐铭家里……
再说那简小官在丈人家吃过晚饭回来后,喜滋滋地叫着爱姐,却无人应答,一不留神见地上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脑袋已不知去向,但见穿着爱姐的新婚衣服,不是爱姐还能是谁?
简小官又惊又怕,赶紧跑回丈人家,叫来柏茂和蓝氏。柏茂和蓝氏见自己“女儿”横死女婿家中,心里十分悲痛,认为是女婿简小官夫妻俩口角,然后把爱姐给杀死了。于是告到县衙。
县令把简小官抓来审问,简小官说不清爱姐到底被何人所杀,自己又不能洗脱嫌疑,就被屈打成招,当成了杀妻凶犯。
县令又逼问他死者人头在哪里,他就胡乱招供说,丢在河里让水给冲走了。
县令把案子“审结”后,逐级上报到省按察司。按察司的长官姓石,人称石廉史。这石廉史看过卷宗后,因死者人头没有准确下落,不肯轻易认同县衙的审讯结论。
为防止发生冤假错案,石廉史决定重审这个案子。
他先让属下放出风去,说这个案子是个冤案,他要于某日重新亲自加以审理。
到了那天,百姓如潮水般聚在按察司衙门前,看石廉史如何审案。可从早上一直等到傍晚,按察司却毫无动静,围观百姓大失所望,都纷纷散去了。
直到半夜时分,石廉史才叫把嫌犯人等带上来闭门问案。他一边问案,一边暗中吩咐属下悄悄去衙门外看有无人在外听审。
属下来到门外,还真发现一个人贴着门缝在绕有兴致地听审案子,属下便把那人带到石廉史面前。
石廉史喝问,别的围观人等早就散去了,你为何对此案如此关心?说明你肯定是此案的真正凶手!
那人吃这一吓,慌忙供认自己是徐铭家里的佣人,是受主人委派,前来打探案情的。并且问得这徐铭乃是“死者”爱姐的表哥,且其住处与“杀妻疑犯”简小官家挨得很近。
石廉史推断,这徐铭如此关心案情,很可能与案子有牵连,于是暗中调查徐铭。他秘密拘来徐铭左邻右舍审问,得知徐铭家里不久前死了一个奶妈。就又去把入殓和扛抬奶妈的仵作卢麟找来问。
石廉使问卢麟;“你把徐铭家的奶妈葬在何处?”
卢麟答:“在那城外义冢地上。”
石廉使问:“是你入的殓么?”
卢麟答道:“不是,徐家人通知我到场时,他们已经把奶妈入殓了 ,我只是负责帮他们把棺材扛去下葬。”
石廉使道:“你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吗?”
卢麟答:“觉得比其他的棺材更轻些。”
石廉使就带了仵作到义冢地上,叫卢麟指认,认了一会,把徐家奶妈的棺木指认出来了。
石廉使问:“还是像你当初感觉得那样轻的么?”
卢麟答:“是的。”
石廉使道:“把它打开来!”
只见里边骨碌碌滚着一个人头,石廉使便叫人速将徐铭拿来,一面叫柏茂夫妻认领尸首。
柏茂夫妻望着棺材哭,简小官也来哭。谁知天理昭昭,奶妈王靓娘的阴魂不散,这头竟然没怎么朽坏。
柏茂夫妻两个哭了半日,揩着眼细看后说:“这不是我女儿的头。”
石廉使道:“这又奇怪了,难道开错了棺?”
卢麟答:“小人认得极清的。”
石廉使道:“只等徐铭到场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两个差人去时,他正把爱姐藏在书房里,一边调笑,一边嘲讽那简小官无辜受苦。
听得小厮说石爷来拿他,他道:“一定为我让小厮去偷看审案的缘故,但他们没有真凭实据,也奈何不了我。”
爱姐道:“会不会什么地方露出马脚了?”
徐铭笑道:“我这计谋,鬼神莫测,他们怎么想得到?”就大大咧咧地随差人去见石廉史。
不料,这两个差人不带到按察司,竟直把徐铭带到义冢地里来。
石廉使对徐铭何道:“你这奴才,你好好将这两条人命,一一招来。”
徐铭道:“小的家里三月间死了一个奶妈,是时病死的,完完全全,一个人,怎么只见头了,这肯定是别人家的。”
卢麟上前对质道:“这是你家抬来的,三松板材,我那日叫你做记号,你说不必,我怕她家日后有亲人来认领,就在棺材上写了'王靓娘’三字,虽经风吹雨打,但字迹还在。”
石廉使叫带回衙门,一到叫把徐铭夹起来,夹了半个时辰,只得招是因奸不从,含怒杀死。
石廉使道:“死者王靓娘的尸身到底在哪里?”
徐铭道:“原叫家人徐豹埋藏,徐豹因见了王靓娘的尸首,惊悸成病身死,不知所在。”
石廉使道:“你胡说!如果把尸首埋了,怎么会分作两边?你给我从实招出柏氏(爱姐)在哪里?不然,两条人命都算在你身上。”
徐铭无法抵赖,只得招认:“原与柏氏(爱姐)通奸,要娶为妾,因柏茂不肯,许嫁简小官,怕露出奸情,乘他嫁时假称探望,让奶妈王靓娘前往,又叫已故义男徐豹,将靓娘杀死,把爱姐衣衫换给靓娘,竟领爱姐回家。因恐面容不对,故将靓娘的头割下带回;又恐王靓娘家中人来探望,就赶紧将她的头殓葬,以图遮饰,爱姐本人现在我家后园书房内。”
石廉使马上叫人将爱姐等人拘了来,所供与徐铭一致。
案情至此真相大白,徐铭落得身死牢狱的下场,爱姐和蓝氏等也受到相应惩处。
这个故事改编于《型世言》第二十三回《匿头计占红颜,发棺立苏呆婿》。
作者意在通过这个故事告诫世人,做人心念要正,心生邪念作恶者,自以为聪明得计,但纸终究包不住火,遭到报应是迟早的事。
故事中塑造了石廉史这个在其位谋其事,机智善谋、认真负责的好官吏形象,委婉地劝喻为官者不可敷衍了事 ,而应本着为民负责的“官念”,认认真真地履行好为官之责。
(图文无关)